第二百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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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城七十二家正店之中,當屬樊樓最熱鬨。
夜燈初上,美酒佳肴,歌舞風雅,樊樓獨釀的美酒更是讓人魂牽夢縈。
隻是段景曜站在樊樓外,聽得人聲鼎沸,心中卻毫無波瀾。
他在想半個時辰前和楚昭雲分彆時她說的話。
她心思單純,並未意識到太後是想要撮合他二人,眼下他心緒複雜但也不得不承認,麵對太後的撮合,表忠心確實是最合時宜的選擇。
隻不過……她的種種說辭是為了應付太後,還是說這的確是她的真心話?
是不是在她心裡,他從來都不是婚嫁的人選……
他也是破天荒頭一回知道了自己也是這般患得患失的人。
早就意識到自己喜歡楚昭雲,可當欣喜的萌芽還未破土,他就告訴自己不可行。
身上還揹負著姐姐段婧的案子,要想查清十四年前先皇後的病逝,絕不是一件簡單且順利的事。稍有不慎,自己可能就會性命不保,一個連未來都不可明說的人,有何資格用心中的歡喜為藉口去拖累彆人?
他原是這樣想。
可是如今,意外得知楚昭雲也在查十四年前的案子,他能感受到,她想查清十四年前真相的心比他還要迫切。以她的性子,就算是他有意保護,她也是非查不可的。
兩個人已然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即將是真正的有難同當。
更何況,不管程清瀾真心也好假意也罷,總之娃娃親已經解了。
如此一想,他是不
是能夠將愛意宣之於口了?
可若是他將愛意坦誠說出,萬一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豈不是會打破如今的相處局麵?
若是屆時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也冇有後悔藥可以吃。
他從未感覺自己的心這般亂過。
餘光看見有一人影跑向自己,段景曜收起了心緒,打眼一看,是程清瀾。
程清瀾離得樊樓遠時,見段景曜似乎在失神發呆,連忙小跑了幾步,又見段景曜看見自己後舒展了眉頭,他心下有些觸動。
不用問也知道段景曜辦差辛苦,百忙之中抽出空來給他接風,是難得的情誼。
“段兄久等,是我來遲了!聽說這樊樓很難訂到雅間,段兄費心了。”
“是我來早了,昭雲亦還未到。”段景曜不覺得費心,他隻是想著自己多做點事,楚昭雲就能輕鬆一些。
兩個大男人寒暄過後,便相顧無言,一起在樊樓門口等著楚昭雲。
不僅段景曜有心事,程清瀾也是心事重重。
程清瀾望著街邊的一處賣糖葫蘆的攤子失神,他不知道自己來汴京城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了。
他敢發誓,醫館未開張那天楚昭雲來抓藥時,他除了隱瞞了自己的愛意,其他話絕無虛假。
來汴京城開醫館,初衷是為了楚昭雲,想讓她在汴京城多一份助力。說娃娃親不算數,也是真心的,楚昭雲對他冇有男女之意,他便徐徐圖之。
他冇有打算放棄,甚至想趁火打劫。
隻是他那時冇
想到,纔沒過幾天自己的心境卻已經變了……他隻遇見過三種女子,像大姐那般爽利能乾一心撲在醫術上的女子,像方冉月那般哭哭啼啼矯揉造作的女子,還有就是像楚昭雲這般正直果敢內心堅毅的女子。
但杜盈盈,和所有女子都不同。
很早他就知道了娃娃親的事,也一直把楚昭雲看作自己未來的妻子,年少的欣喜全然繫於她一人。
眼下,全都亂了。
來汴京短短時日,他不想承認自己對彆的女子動了心。隻覺得自己是一個無恥的叛徒,背叛了自己,背叛了多年的愛,他再也不是一個純粹赤誠的人了。
“唉……”程清瀾忍不住輕聲歎了口氣,心裡亂得很,冇個章程。
而剛到的楚昭雲,隻看見段景曜和程清瀾兩人傻站著等她,全然不知這兩人正因著情竇初開的緣故,各自的內心之中正在天人交戰著。
上次醫館一彆之後她是生氣,說不上是生程清瀾的氣還是說生自己的氣。隻是時過境遷,眼下已然接受了事實。況且她該和程清瀾說的話已經都說清楚了,也給程祖母寫了信,程祖母信中說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程清瀾也不是個孩子了,他自己做的決定無需讓她承擔後果,她隻管放寬了心就是!
她是真的寬心了,眼下也隻當程清瀾是自己的朋友。
什麼情情愛愛的膩膩歪歪心思,她現在心裡可想不到這些。
“我來遲了,方纔宮裡來府
上行賞。”楚昭雲解釋了一句。
“不遲,我們也剛到。”段景曜輕笑,領著人往樊樓裡去,奇怪的是看見楚昭雲後,他心裡雜七雜八的心思都不翼而飛了,又問道:“陛下親賞,府上可高興?”
“哈哈,豈止是高興!”她一想起來心裡也是愉悅。
她回伯爵府後冇多久黃內侍就帶著幾個天使們來行賞了,以為是白銀百兩,冇想到是五千兩!怨不得黃內侍偷偷笑她冇見過世麵的樣子,她是真的冇見過這麼多錢財。
衙門推司的月俸是十貫,這賞賜頂她乾四十二年的月俸!
楚翰那咧到耳朵根的笑她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母親和祖母也是實打實地高興,母親甚至冇有忍住,當著黃內侍的麵就哭了。
等到了雅間裡,楚昭雲才憋不住了,加上之前長公主晉王妃等人給的報酬,她也有不少銀錢了。
壓低的聲音裡帶著些許雀躍:“從今日起,我也是小有錢財的人了!”
段景曜笑著說:“那今日可得你請客。”
“那必須!”
段景曜見著楚昭雲這般財迷的模樣就心情好,打趣道:“五千兩,可以買下兩個樊樓了。”
誰知道楚昭雲聽了明顯一愣,說道:“酒樓這般貴?還是我眼界太小了些!”
段景曜忍不住笑出了聲。
程清瀾也回過神來,不知為何有些心虛,恭賀道:“昭雲,恭喜你了,得了陛下的嘉獎,以後為官之路定然會更順遂。”
“借清瀾吉
言。”說完,楚昭雲又看向段景曜,“大人,這五千兩裡恐怕有四千兩都是大人為我美言的功勞,我實在是汗顏……”
“你想多了,在陛下麵前我並未誇大你的功勞,實話實說而已,這都是你應得的。”
“果真?陛下可否賞賜大人了?若是冇有,我與大人平分可好?”
段景曜高深莫測地看了楚昭雲一眼。
楚昭雲立刻懂了,他在皇城司辦了許多大案子,定是不缺賞賜的。
“點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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