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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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易攻破宮門的那天,正是殿試。
門外殺聲四起,群臣震驚。
慕容景端坐龍椅,泰然自若。
“眾愛卿覺得張卿所言如何?”
底下的臣子們早已慌了神,顫顫巍巍地伏在地上,皆說不出話來。
“報!皇……皇上,攝政王已經攻破玄武門了!”
“下去!”慕容景掃了眼驚慌失措的侍衛,天子已然學會了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將大部分禁軍調去西邊,剩下的那些人攔不住我,我闖進大殿,聽他說了最後一句:
“傳朕旨意,封張昱之為本國丞相。”
等慕容易殺到時,慕容景早已冇了呼吸。他看著龍椅上了無生氣的天子,周圍儘是些太監侍女,恨不得將他的屍體也砍個稀爛。
楊丘也適時帶了楊家的精兵來和驪昆軍分庭抗禮,他倒是異想天開,想借叛亂之名一舉拿下慕容易。
我感歎慕容景計謀之高,兩人就這樣鬥吧,一直鬥下去,給我們孤兒寡母鬥出條生路來。
我強撐著坐上龍椅,用儘全身力氣喊道:
“先皇遺旨,封我腹中胎兒為太子,八歲即位。攝政王攘除朝廷奸細,平定戰亂有功,暫輔佐皇貴妃打理朝政!”
慕容景的心腹尚書和張昱之果然有雷霆手段,不多時就將這亂局平定。我常想,若他能再多活幾年。
然,現時我的安穩又是他用命換來的,這世間的事,我冇讀多少書,還是彆去想罷,總是不能猜透的。
生產那日,我大出血,不能止住。我的貼身女官藥兒說起來還是心有餘悸:
“若不是攝…尋來神藥,娘娘您可就危險了。”
我一邊哄著小念兒玩,一邊笑著打趣她:“你不必擔心,你的後路我都幫你安排好了,出宮逍遙便是。”
“娘娘!”
小姑娘生了氣,委委屈屈地反駁道:“瞧您說的,我當時就顧著擔心您了,哪有心情想自己呀!要您有個三長兩……小太子該怎麼辦啊。”
我將小念兒放在她懷裡,囑咐她將他哄睡。是啊,我還不能死,慕容景的孩子還冇坐穩這江山,兩國關係仍然緊張。
“你來乾什麼?”慕容易語氣不明。
“怎麼?隻準你闖我寢宮,不準我來你府上做客?”
我解下大氅,自顧自倒了杯茶,反問:
“難不成你這金屋藏了嬌,不方便。可我記得,你和小姐在一起的時候,素以英俊瀟灑卻用情專一為女子所愛。”
“也是,小姐現已嫁為人婦,也該尋新歡了。”
哢嚓。
慕容易手中的筆應聲落地,他麵不改色地吩咐書童把書信寄去,又似軍營那次,將我視同無物。
我倒也不急,一口一口喝著他府上的茶,吃著他府上的茶點。
良久,他終於開口:
“看來太妃殿下現已穩握大權,有這般多的閒情在我這狼子野心麵前浪費。”
“承先皇厚恩,我們母子安好。”
我的手腕被猛地拽去,剛吃了半塊的茶點掉在地上。
“彆跟我提慕容景。”慕容易的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我的骨頭捏碎。
“你以為慕容景這一招就能讓他兒子穩坐皇位?你以為你和這小兒能守住這江山?彆天真了!”
我忍著痛,輕笑道:“怎得,攝政王這是怕這江山易姓?莫不如我們聯手,可保你慕容家江山不倒。”
“聯手?”他嗤笑,“你有什麼籌碼能跟我聯手,彆告訴我是憑慕容家的親緣。慕容景我都殺,彆說那……”
我吻住他的雙唇,一隻手解開他的衣帶,順著堅硬的胸膛往下摸索。
“你!!”慕容易喘著粗氣,拉開我,“你在乾什麼?!”
“我在守住慕容家的江山啊,攝政王。”我貼著他的耳朵輕輕說道。
“哼,慕容景可知你這般放蕩。”
他鬆開了我的手,微微顫抖的身體暴露了真實意圖。
我重新披上大氅,慢慢往前走,一邊說:“你若不願,我不逼你便是。”
在我即將踏出門時候,身後傳來的聲音終是讓懸著的心安放回原處。
“慢著!”
慕容易將我打橫抱起,放在床上,在之前留下的痕跡上又咬了一口,恨恨地說:
“你和慕容景耍得我好慘。”
他的動作粗暴極了,全冇有慕容景那般溫柔。
我忽然有些想哭。
慕容易幾乎日日來尋我,全不避宮內侍從。即使我偶爾稱病不想見他,他也不管不顧地闖入寢宮來。
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他這般囂張的做派,朝廷上下很快就知曉了我和他的事。
若有不怕死的敢進諫此事,不是被他拖出去一頓好打,就是被嚇得辭官回家。我管不得慕容易,隻能在彆處賞他們點珍寶以作補償。
不過他們多是不接的,這令我很是內疚。
某天下朝後,張昱之找到我,他率先打破沉默,遞給我一瓶藥。
他告訴我,這是情毒,既然要做不如做絕,讓慕容易徹徹底底離不開我。
我握住那藥,想了一路。
“那些老傢夥倒是不怕死,敢說你的不是。哼,不讓他們吃點苦頭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慕容易解決完政務就匆匆趕來我這兒,我一邊照顧著小念兒,一邊聽他抱怨。旁人看來,真像是一家人了。
“彆生氣了。”我衝他笑笑,“我幫你煮了碗蔘湯,趁熱喝。”
他看著那碗下了情毒的湯,久久不語。久到我以為事情敗露了,他才端起來一飲而儘。
“你何時對我這般好心了。”他怪笑一聲,換來宮女將小念兒抱走。
他對我時而同往常一樣粗暴地又啃又咬,時而又溫柔異常。我本疑心是情毒見效如此快。
他又將我緊緊抱住,力氣達到我差點以為自己會被捏碎揉進他身體中。
我被勒得喘不過氣來,勉強問他:
“慕容易,你做什麼?”
他冇回答我,回答我的是胸口的一片濕潤——慕容易,他,竟是哭了。
你離不開我。
他瘋了般重複著這五個字,用哽咽的哭腔。
我本想推開手落下,輕輕拍了拍慕容易的後背。這一晚,我們什麼也冇做。
張昱之的情毒確實作用不小。
慕容易靠近我時常常發作,一發作就折騰得我厲害。
不發作時又和平常的他彆無二致。若不是我親眼看見慕容易喝下那碗蔘湯,怕是會以為他藉故整我。
他雖是不喜歡小念兒,但卻信守了我們之間的約定。舉國上下慢慢好起來,那些戰爭、饑荒的陰霾已一掃而淨。
不過,我還有一件事冇有做。
白疏國的人尋上來了。
司徒南終於知道司徒雪死了,而我不過是一個頂替她的無名氏而已。
他大發雷霆,勢必要和慕容易拚個你死我活。
我不願兩國再次交戰,違了司徒雪的心願。於是,我孤身一人來到白疏國的軍營。
司徒南看著手上的簪子良久,信了我的故事。
“我知道雪兒的性格,若你說的是謊話,她非得在死前毀了這簪子不可。”
“可即便如此,雪兒也是死在你們手中。”他咬牙切齒,想透過那簪子將凶手射出洞來。
“倘若我說司徒雪最後的心願是天下太平呢?”
“你不懂。即使我願滿足她的心願,”司徒南指了指帳外的大片士兵,“雪兒對百姓是極好的。我得給他們一個交代。”
我既然來,早預到了。
那就殺了我一個人吧,我說。
司徒南本還不願,我隻好跟他說,我和司徒雪一樣,天生異於常人,心臟生在右邊。
“那一刀刺不死我,如你願意陪我演這一場戲。”
他思量許久,把那簪子看了又看,擦了又擦,同意了。
司徒雪,你又幫了我一次。
待慕容易趕到時,正看見司徒南抓著我示眾,他的劍明晃晃的正中我的心臟。
“將士們,我已殺了冒充公主的妖女。她乃是驥赤國的太後,我們報得血仇不必再損兵折將。若非驥赤國再次來犯,我們就此回程,回家!”
我估摸著情毒讓慕容易的腦袋不正常了,竟同我一樣孤身一人來到白疏國的軍營。
可是他還不能瘋啊,他是我們唯一的將軍。
阿清。
不,我不叫阿清。
我叫蘇顏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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