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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愉 作品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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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周圍好像蒙上了一層水汽,很神奇的是並不會弄濕衣服,陸十安看著裴宿缶的背影,亦步亦趨走過一段青石小路。

走了約莫兩分鐘,裴宿缶消失在前方,他著急地往前跑了兩步,撞上了一層水膜,冇有防備地跌落出去。

身體大幅度向前傾,卻冇有摔倒,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現在坐在一車座上的軟墊上,墊子應該是某種動物的皮毛,摸著很舒服。

但是陸十安還冇來得及觀察,他的頭突然傳來一陣劇痛,無數記憶湧入大腦,幾乎要將他撐爆。

他的手突然緊緊攥著馬車座位,手指用力得發白,可滿手的汗濕滑,使他險些攥不住,又要往前跌去,這一下險些真在座位上坐不住了。

額頭的汗一滴滴地順著鬢角滴落,劃過脖頸,冇入衣領,他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幾乎要將胃都給嘔出來,索性冇吃什麼東西,不至於真的嘔出來。

“殿下,殿下!你怎麼了!”來人穿著一位深褐色長袍,衣服上無多餘花紋,頭髮被簡單束起,撩開前麵的簾子矮身鑽進馬車內。

陸十安眼角咳出淚花,看不太清,隻大致看見了一個輪廓,下一秒就被扶住了肩膀,背部被輕輕拍起來。

他還冇來得及感動,就被那人的長頭髮甩了一臉,說實話,被抽得生疼,連剛剛那劇烈的頭疼都緩解了一些。

他從被緊緊攥著的身子中勉強伸出一隻手,抹了抹眼角因為疼痛溢位的眼淚,嘴裡忍不住又悶出幾聲咳嗽聲。

轉過頭,終於看清了旁邊這人的麵貌,人很瘦削,皮膚暗黃,眼角有歲月留下的痕跡,眼睛裡有眼藏不住的擔憂和慈愛。

很平常普通的長相,但陸十安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抬頭又盯著看了很長時間,久到對方被盯得都有些發毛了,發出疑問道:“殿下,你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適?”

陸十安下意識地搖搖腦袋,腦袋雖還是疼,但總歸比剛剛要好上很多,他還是直愣愣地抬頭看著那人,努力運轉著自己混沌的腦子。

突然,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抬頭看看摟住他身子的人,才終於明白到底哪裡不對了。

他竟然變小了?而且看樣子小了還不止一點半點,現在的身體約莫也就五六歲。

我靠,入夢原來會這樣的嗎?這也太神奇了吧!還能變到這麼小!

這下陸十安不再看著那人了,反而盯著自己肉肉的小手,十根短短的手指攥緊又張開,反覆了幾次,也不見厭煩,等終於似是要消停時,又將手捏向自己的臉,手勁兒還不小,第一下就掐出了一道紅印子。

旁邊那人又焦急起來,他實在看不懂殿下現在的操作,怕不是剛剛咳嗽咳傻了吧,語氣急切地道:“殿下,到底發生何事了?彆嚇老奴我了。”

陸十安這才又回過神來,可能現在在一個孩子身上,他方纔的舉動竟有些受影響,很是孩子心性。

他扭頭重新看向旁人,腦子幾乎是下意識做出反應——王伯,可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劇痛,腦袋又開始亂起來,他擺擺手,強撐著聲音道:“無事,王伯你先出去吧。”

聲音出來奶聲奶氣的,著實嚇了他一跳。

王伯心裡還是擔心,但想著五六歲的年紀真難受想必也會哭鬨,最後一步三回頭地撩開簾子出去了。

陸十安又緩了好一會,忍受著幾乎要炸開的頭痛,塞滿他腦子裡的記憶才漸漸明晰起來,陸十安幾乎可以斷定,這是那位霈國國君的生平。

不同於史書裡的泛泛而談,陸十安現在腦子裡的記憶明顯要詳細得多。

裴硯舟,他又默唸了一遍這個名字,其實之前查資料看到這個名字並冇有多餘的想法,直到他有了這位君主的記憶,裴硯舟在他心裡也像是活過來一般。

原來史書裡記載的都是真的,這位少年君主竟真與敵國國君相愛過,隻不過最後國家被侵占,自己也落得個慘死的結果。

那你的遺憾是什麼呢?執著到千年不散,是為了國家被侵占的不公還是與愛人反目成仇的痛苦。

陸十安來到裴硯舟的“夢”中,許是受到這位君王的記憶的影響,他現在整個人情緒很低落,心臟密密匝匝地疼,胸口也有些喘不過來氣,和被一層布嚴嚴實實地裹住了一樣。

他是第一次入夢,不知道這是不是正常現象,與裴組長分開了,他現在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索性伸手撩開簾子,呼吸著外麵的新鮮空氣,心情好了一些。

外麵很是熱鬨,木質小樓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每個門前都掛著一個大大的牌匾,寫著逍遙酒樓,臨安食鋪,上品衣坊等等,有的店家為了招攬顧客,還掛了大大的旗子,上麵寫著不同的大字。

街頭還有許多小商販,算命,賣首飾、布料,糖葫蘆應有儘有,叫賣吆喝聲不絕於耳。

各色各樣的人也吸引了陸十安的注意,他們無疑一身古人打扮,有挎著布包來買菜的婦人,有一手被母親拉著,一手舉著糖葫蘆啃的紮著羊角辮的小孩,還有聚在一起鬥著促織的閒散子弟。

心裡無由又放鬆了一些看著入了神,直到細密的雨絲打進眼裡,他纔回了身。

這裡竟然也下起了雨。

簾子外又傳來聲音:“殿下,就要到了。”

陸十安不知道應什麼,答了句“好”。

他要儘可能地穩住自己的精神,最起碼找到裴組長之前得保持冷靜。不知道第一次入夢表現不好會不會直接被開除,現在應該是試用期。

不算顛簸的馬車終於停下來了,王伯的聲音也再次傳過來:“殿下,到了。”

陸十安撩開簾子,下轎凳已經被車伕放在馬車下,王伯站在一旁伸手要扶。

他當古人不過一天,也實在冇適應這麼被人事無钜細地照顧過,而且還被一口一口一個“殿下”叫著。

本想自己走下去,但是他也實在冇適應這副小小身體,剛邁出一步,就趔趄了一步,王伯急忙上前。兩手托住他腋下,熟練地把他抱了下來。

到最後下車轎也冇用上,陸十安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那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擺的。

被放到地上,陸十安觀察著周圍的環境,仰頭便看見那大大的牌匾,“景和宮”三個字寫得大氣磅礴,一看就出自名家。

據史書記載,大霈國現任國君裴鐘最是鐘愛李皇後,兩人青梅竹馬,後一人登上至尊之位,一人母儀天下,本可名垂千史,可天不遂人願,李皇後因難產去世,隻留下一子便是裴硯舟。

裴鐘失去皇後悲痛萬分,未再立皇後,對裴硯舟就更是愛護有加,不願讓其他妃嬪養育,便為其設立宮殿,自己時常親自陪伴。

其中更是給了無數特權,皇宮內允許其乘馬車而行便是其中一項。

陸十安邊走進宮殿邊回味這一場出現在他記憶裡的往事,愈發覺得裴硯舟後半生過得慘烈。

口中長歎一口氣,兩隻手更是背在身後,一副小大人做派,王伯在旁緊緊跟著,生怕主子出什麼事。

圍著宮殿還冇走夠半圈,陸十安就已經熱得滿頭大汗,臨時找了個小亭子坐在裡麵發呆。

“入夢後大腦裡會出現夢主人的生前記憶,我們會親自經曆一些夢主人認為的重要節點,此時就需要我們改變一些事情來改變故事走向,從而使執念消散。”

“需要注意的是,入夢時間越長意誌越不堅定的人就越容易受到夢主人的影響,行事做派會越來越像夢主人,自身更可能陷入滿是執唸的夢魘。”

裴組長的話還在耳邊迴響,陸十安努力理清自己腦中的記憶,終於記起了現在自己處於哪個人生節點。

裴硯舟五歲時貪玩出宮,回宮後還是耐不住寂寞,自己偷偷溜到禦花園玩,再那裡遇到了賀聞溪,也就是未來的燚國國君,裴硯舟愛了一輩子的人。

那到底要不要去?冇了這場偶遇,事情後續會怎麼發展?

戰爭依然會發生,兩人的關係還可能因為冇有兒時相識而更加僵硬。陸十安兀自權衡了利弊,還是決定去一趟。

打發走王伯,陸十安貓著身子七轉八轉地還真誤打誤撞地找著了一個狗洞,再放低身子毫不猶豫地往外爬。

兢兢業業爬到一半,膝蓋好像壓到了什麼東西,陸十安僵住了身子不敢細想,被定住大概五秒,才小幅度往另一邊挪了挪,手腳並用,加快速度,到洞口,利索地站起來,兩手拍拍灰,冇敢往底下看一眼。

表麵有多雲淡風輕,心裡就有多MMP,陸十安心裡苦,陸十安說不出,陸十安有任務,陸十安要找裴組長。

接下來也如法炮製,他專挑人少的地方鑽,時不時用鼻子嗅嗅,哪邊香往哪邊湊。

他鼻子一向挺靈的。

到最後可能是踩了狗屎運,這地方還真讓他找著了。

眼裡遠遠地望著了一個小小人影,目測比他現在這具身體高。賀聞溪冇跑了!陸十安在心裡搖頭呐喊。

可是裝出來的步伐卻很穩重,一步一步走得不疾不徐,走到近前,小賀聞溪還冇轉過身子,陸十安揣摩著裴硯舟的性格,剛喊了一聲“喂”。

話還冇說完,對麵那人卻已經轉過來了,陸十安微仰著頭,嘴巴大張,卻再也說不出來一個字,表情好像是要裂開了。

對麵那人卻渾然不覺,繃著一張小臉,奶聲奶氣裡還能聽出來幾分威嚴,陸十安隻聽見他說:“你袍子上粘的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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