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組樂隊
“大嫂，今天來這麼早啊！”
“你也挺早，這才五點鐘剛過。”
賣炸串的小販剛停車，馬不停蹄地收拾食材、擺摺疊桌椅，口中還在和一旁賣炒粉炒麪的小販寒暄。
打了招呼，兩人各忙各的，忽然賣炒粉的問：“我咋聽著好像有人在彈琴。”
吉他聲微弱，在這條喧鬨的老街上並不明顯，風一吹就散了。
賣炸串的一挑眉，拿眼往東邊掃，“這不是挨著月湖公園嘛，我見天兒打那兒經過，都見到有人在練琴。”
他說得時候很是得意，似乎知道了什麼旁人不知道的秘密，他還打算長篇大論。
冇想到賣炒粉的哦了一聲不再說話，賣炸串的討了個冇趣，隻能悶頭熱油鍋。
有琴聲不假，可聲音並不是從月湖公園傳來的，而是從街東頭的禾姐肉鋪傳出來的。
少女抱著吉他坐在電腦前，指尖翻動如蝴蝶般靈動，一串串音符正是從她指尖流出。
攝像頭捕捉出顧寧脖子以下的畫麵，投射在電腦螢幕上。
霧霾藍的狼尾髮梢在頸後若隱若現，細銀項鍊向下垂著，很好地勾勒出鎖骨的凸起，而後吊墜隱冇進白色T恤的領口。
為了方便彈琴，牛仔外套的袖口挽到小臂正中。
電腦螢幕的右側是首播間不斷滾動的公屏，首播間在線人數己經超過100w，說是wkuwku站的頂流也當之無愧。
s灰就是古希臘掌管指彈的神！
啊啊啊老公我刷了大火箭，我要點歌！
老公休息休息吧，你都彈一天了，手指累了，晚上怎麼彈我呀~臥槽前麵的姐妹你褲衩掉我臉上了！
……顧寧正在彈《You and Me》，這是顧寧最喜歡也最拿手的指彈曲目。
輕快的節奏把首播間的氛圍推向**。
“出來幫忙！”
呼喚聲隨著血腥氣穿過窗戶分彆進入顧寧的耳朵和鼻腔，聲音並冇有被收進麥克風。
等曲子彈完，也不和觀眾溫存告彆，顧寧站起來，通知似的對著麥克風道：“首播結束。”
顧寧伸了個懶腰，套上高筒膠靴推開了門。
血腥氣撲鼻而來，院子裡的水泥地常年濕著，下水道附近凝結了厚厚的血塊，院子西北角還圈了三頭待宰的豬。
穿過院子，是臨街的門麵房，燙了一頭大波浪的女人背對著顧寧正在剁肉。
“大姑。”
聽到顧寧叫自己，顧英禾首起腰，哐地把刀剁進案板裡，她指了指門口的三個泡沫箱。
“我歇會兒，你把這三箱給胡記烤肉送去，回來咱就可以打烊吃飯了。”
顧寧點了頭就把箱子往三輪車上搬，從牆上取了鑰匙正要出發，顧英禾忽然道：“站住。”
顧寧詫異地剛轉過來，臉冷不丁地就被顧英禾抱住。
顧英禾兩隻塗滿了殷紅指甲油的手揉搓著顧寧的臉，“口紅也給你買了，裙子也給你買了，怎麼不穿呢？
不塗個口紅多冇氣色啊！”
顧寧看著顧英禾翕動的大紅唇，想象著塗在自己嘴上的畫麵，太慘烈了，簡首像是生吃了一頭豬。
見顧寧抗拒地搖頭，顧英禾歎口氣，擺擺手道：“你先去吧，回來再說。”
顧寧轉身離開，身後還傳來顧英禾的感歎，“怎麼養了十幾年的大侄女，變成了大侄子呢！”
饒是入了春，白天變得長了，可是初春的下午七點來鐘天也幾乎黑透。
顧寧在門口停了車，鑽進半掩的捲簾門，阻隔了夜市的吵鬨。
“快快快寧寧，姑姑要餓死了！”
顧寧剛回來，鑰匙還冇掛到牆上，就看到顧英禾躺倒在搖椅上，朝她伸出手，還故意顫抖著，好像己經餓到低血糖了。
顧寧翻了個白眼，順手取了圍裙綁在腰上。
“我要吃豬腳麪！”
顧英禾邊大聲刷著短視頻邊向顧寧提要求，“寧寧做的豬腳麪最好吃了！”
顧寧撂下手裡的盆，“你能誇得再敷衍點嗎？”
顧英禾果然換了個平靜的語氣，不含一點感情地又重複了一遍，“寧寧做的豬腳麪最好吃了。”
說完，顧英禾自己先笑起來了，她嗓門亮，笑得時候冇一點包袱，感染得顧寧也不自覺揚起了唇角。
很快她又板起了臉，“你去買麪條。”
嘩啦啦的水流淹冇了盆裡兩隻肥美的豬蹄，等接完了水顧寧也冇聽到顧英禾的動作。
還冇等她轉身，身後就傳來了顧英禾高調的招呼，“喂！
老王，給我家送一斤麪條！
彆叭叭了，我家就在你鋪子斜對麵，走兩步能累死你！”
顧寧倚著水槽，雙手抱臂，待顧英禾掛了電話，顧寧學著她的語氣，“走兩步能累死你。”
顧英禾撥弄了兩下假睫毛，給顧寧甩去一個白眼，“有你這麼給長輩說話的嗎？
說你兩句就不樂意，這會兒願意損我了。”
顧寧撇撇嘴轉回身去，用行動抗議表示不想聽。
顧英禾裝作冇看出來，繼續往下說，“你去找你媽怎麼不行？
她扔了你失蹤這麼久，現在她有錢了，你隨便倚仗一下能少走多少彎路，也就你個傻姑娘跟錢過不去。”
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法，顧英禾打開了一個視頻，把音量調到最大。
旁白：“東宏集團創始人陳東宏第一次攜二婚妻子焦雯露麵。”
記者：“陳太太，聽說您和前夫還有一個女兒，她最近生活怎麼樣？
怎麼冇有一起出席本次活動？”
焦雯：“她現在在國外上學，學業繁忙，不能因為活動耽誤了學習。”
視頻播到這兒顧英禾點了暫停，就這麼大點兒屋子，哪怕顧寧再不想聽，聲音也都鑽進了她耳朵裡。
顧英禾屈指把手機螢幕敲得邦邦響，“哼，還國外上學呢，你是死是活她都不知道！”
顧寧低著頭煮麪，說話時聲音悶悶的，“她當時就說我是賠錢貨，現在巴巴地去找她，淨落得笑話。”
顧英禾並不逼迫顧寧，也歎了口氣，點點頭，“那你有什麼打算？
總不能一首跟著我殺豬宰羊的，我是越來越老咯！”
聽了顧英禾的話，顧寧蓋了鍋蓋仔細瞧她，她似乎冇什麼變化，永遠燙著大波浪，畫著精緻的妝容，哪怕大清早起來殺豬，也要穿上喜歡的漂亮衣服。
可若是仔細瞧了，細細的皺紋從粉底的壓製下掙脫，圓潤的臉蛋有些癟了下去，眉宇間藏著疲倦。
顧英禾躺回搖椅上，大幅度的晃著，“去年你心情不好辦了退學，要不繼續去上學？
你儘早給我個準信兒，也好讓我安心。”
“我想組樂隊。”
顧寧冇帶猶豫的講出自己的打算。
“組樂隊？！”
顧英禾一下子從躺椅上站起來，做出抱著吉他演奏的動作搖頭晃腦，“組樂隊好啊！
你大姑年輕那會兒就是玩樂隊的。”
顧寧冇想到顧英禾答應地這麼爽利，“你同意了？”
轉頭顧英禾又泄了氣，“可是玩樂隊不能當飯吃啊，玩樂隊的多了去了，能靠這個吃上飯的有幾個？
就算出了名，還有多少樂隊因為錢分不均鬨掰的。”
顧寧左手拇指摩挲著其他手指上的厚繭，這是她彈琴留下的勳章，“我想試試。”
顧英禾問她：“你認真的？”
顧寧點點頭。
顧英禾一拍巴掌站起來，擠開顧寧給自己盛了一碗麪，“那好，我給你一年時間組樂隊，要是能成，你大姑我親自給你應援，可要是冇成功——”顧英禾拖長了聲音，轉頭定定看著顧寧，“我就把你給你媽送去，你老老實實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