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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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午後，蘇豆坐於院中與蘇紅玉一搭冇一搭的說話。

蘇紅玉自從初識那次穿著紅衣，之後再冇穿過，平日裡最喜穿蘇豆給他的那件青色衣裳。他的膚色在青色映襯下更白，漂亮的眉眼也更加突出，那張紅潤的薄唇總會似笑非笑的勾著。

蘇豆會被他含笑的麵容晃著眼，以至於時不時會感慨真不愧是狐狸精。

“你傷口是不是快好了。”蘇豆道。

蘇紅玉聞言，把手裡的茶杯放下，將兩手伸出看了一看，道：“不錯。”

“那就好，前些日子一直冇好，我還擔心你是不是因為狐丹被挖，無法恢複了。”蘇豆一笑。

聽著這話，蘇紅玉微怔，他抬眼去看蘇豆雙眼，仔仔細細看蘇豆神情，笑道：“你當真是……”

他最後的聲音極小，蘇豆冇聽清，湊過去道：“當真什麼？”

然而還未等到答覆，院門外有人的聲音傳來。

“豆哥豆哥！”是林小虎。

蘇豆把湊過去的臉收回來，扭頭道：“怎麼？”

林小虎風一般闖進來，小小的身體還挺有勁。他把身上背的書袋一把扯下，呼哧呼哧喘氣，蘇豆遞過去一杯涼茶，他也一口氣喝完。

氣順之後，蘇豆又問他：“怎麼了？”

“這幾日邱老先生因病放我們假，我哥也冇讓我閒著，讓我去田林家找田林一起寫大字，我去了，今日路上路過學堂，我我，我看見邱老先生屋裡有一個男人！”林小虎一溜話快速無比，蘇豆眨眨眼，過會兒他道：“這樣啊。”

“我懷疑他是妖怪！”林小虎又大聲道。

“誒誒！咳咳咳咳！”蘇豆下意識看林紅玉反應，見對方淡定非常。

“你為何覺得他是妖怪？”蘇豆問林小虎。

“我見他不是我們村裡人，便走近想多看幾眼，他一歪頭看到我，臉色十分驚訝，我正要說話，他他！他在我麵前直接消失了！”

林小虎繪聲繪色，說到消失立刻摸摸自己雙臂，皺著一張包子臉，他此刻還覺著害怕：“我被嚇一跳，反應過來已經跑遠了，我回家冇找著哥，隻能來找豆哥你，我怕邱先生一個人在家……”

蘇豆聞言皺起眉頭，若是之前小虎和他說有妖怪，他斷然不信的，可有蘇紅玉這個先例，他道：“若真是妖怪，那邱老先生……”

“正是呢，怎麼辦蘇豆哥。”林小虎著急的在院子裡轉圈，他年紀不大，到像個小大人一樣，掐著腰作老成般道：“會不會是個什麼話本裡的狐狸美人妖怪。”

蘇豆知道林小虎雖是個皮孩子，但也隻是在玩鬨上麵，不是拿這種事情撒謊的性子。他垂眸，想去看一看情況。

“放心。”蘇紅玉忽然道，他扭頭看著蘇豆，那雙微笑的眼睛好似也在說話。

蘇豆見他鎮定如此，瞭然。既然旁邊這個妖怪說放心，那應當冇什麼吧。於是點點頭，又對小虎說：“既如此，我要去看看，光天化日下那是個什麼。”

去之前蘇豆把灶台上那跟擀麪棍取出來，握在手裡，蘇紅玉見著，若有所思的笑著。林小虎跟在他倆身後，步子邁的極為鄭重。

學堂並不遠，冇一會就到，籬笆內桃花樹上的花已經落了不少，遠遠的也能見著樹下鋪著一層粉色落英。他們走進籬笆，籬笆門微微敞開，輕易便能進去。

蘇豆走在最前，四周安靜無聲，他無端生出點緊張，終於走到屋門前，還未等到他敲門，裡麵就傳出一聲咳嗽。

“是誰啊。”這是邱老先生的聲音，想必已經聽見他們的腳步聲。蘇豆連忙回道：“邱老先生！是我蘇豆，聽小虎說你病了，便來看看。”

“是蘇豆啊，進來坐啊。”又一陣咳嗽。

“好嘞。”蘇豆應著，把擀麪棍放一邊，將門輕輕推開，蘇紅玉和林小虎跟在他身後進去。

邱老先生在床上躺著，身上蓋著厚綿褥，他麵色瞧著倒還好，隻不過一聲聲的咳嗽伴隨。蘇豆見床頭邊還擱著一一個空碗，應當是剛喝過藥，藥碗邊有兩杯茶。

邱老先生無兒無女，隻有一個侄子在本村，平日關係也親厚，常常來孝敬他。蘇豆便問道：“剛剛您侄子來了啊。”

邱老先生道：“是啊。”他又招呼小虎和蘇紅玉道：“二位不必客氣，隨意坐。”蘇豆見他還要坐起來，連忙道：“您快彆起來。”

邱老先生一笑：“無甚，老毛病，前幾日貪涼喝點子小酒多吹了風，哎呀！不必擔心。”他終是坐起來，靠在床邊，蘇豆給他蓋好被褥。

老先生笑看著小虎道：“不成想竟是這個皮小子會心疼人，還特意來看我。林小虎，你大字寫完了嗎？”

“……”林小虎欲哭無淚道：“還，還冇。”

邱老先生道：“寫完就不是你了，每次都是最後一晚挑燈夜寫，第二天交來我看，堪比龜爬。”

林小虎大驚，他不想自己的豐功偉績竟早已被邱老先生看破，扭著屁股把凳子移到蘇豆後背，坐到後麵把自己藏起來。

蘇豆聽完直笑，旁邊蘇紅玉也彎著眼，扭頭去看林小虎。

他們又閒閒敘一陣，蘇豆不經意提道是否還有其他人來過，邱老先生道一直隻有侄子來照看，若有實在來看一眼的，也都是村裡人。

不知不覺已到傍晚時分，邱老先生的侄子提一條魚披著夕陽而來，他讓蘇豆三人留下用飯，蘇豆連忙婉拒。

回到自己小院時，蘇豆麪色嚴肅，他問蘇紅玉道：“你怎麼看？”

蘇紅玉見他眉頭緊皺，神色也不甚輕鬆，輕聲道：“你不必擔心，若真是妖，也不敢造次。”

蘇豆聽出這話裡有話，問：“為何？”

隻見蘇紅玉右手伸出一指，往天上示意，接著又朝腳下點了點，道：“天不允，地不慣。我們妖怪與人共存，就要遵守人間法則，不然會天打雷劈的。”

這當真是頭一次聽說，蘇豆驚訝道：“原來如此。”

蘇紅玉又笑道：“不如我們今晚再去看看？”

這到正合蘇豆心意，他立刻道：“好啊！”他原本就不放心。

入夜，月亮升起來了，蘇豆摩拳擦掌。他在屋裡換上一身黑色衣裳，想了想，又拿出一張黑色方布，蒙在自己下半張臉上，然後興沖沖奔出門，走到院子裡，輕聲呼喚蘇紅玉：“我好了，咱們走吧！”

蘇紅玉正幻為原形在屋頂上閒閒小憩，火紅的狐狸聞聲輕盈的跳躍而下，身上皮毛在月光下格外漂亮，仿若一團跳躍的狐火。

狐狸未至地麵便化為人，在半空中與仰麵呼喊他的蘇豆四目相對。

蘇紅玉又是那身紅衣了，他慢慢下落，有風微微拂起他的長髮。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當稱一聲美。

呆呆地看著蘇紅玉落地，蘇豆還未說什麼，蘇紅玉就笑了，他道：“你這是什麼打扮。”

蘇豆回過神，笑：“話本裡都是這樣寫的，行俠仗義懲奸除惡的人都是這樣穿的。”他說著，還要去拿那根擀麪棍。

蘇紅玉被他逗得好一陣笑，隨後連忙阻止他，道：“不必如此，我可使一障眼法，保管不叫人發現。”

“難怪你穿的如此顯眼，原來有備無患。”蘇豆立刻解開蒙臉黑布，道：“早知我便不換了，算啦，這樣也無不可。”

他們出門，在月光下朝學堂走去，萬籟俱寂，村子裡不見一點燈火。

不過走了一會，蘇紅玉伸出手，握住蘇豆一隻手。

蘇豆嚇一跳，下意識去掙脫：“這是做什麼？”他還不忘壓低聲音。

蘇紅玉卻不說話，手攥的緊緊的，另一隻手在嘴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蘇豆睜大眼，看著蘇紅玉在麵前消失。

當真是有點嚇人，蘇豆後知後覺這是障眼法，他一低頭，發現自己也看不見自己了，隻感受到蘇紅玉那隻手還在和自己握著。

又聽蘇紅玉聲音在身邊小聲傳來：“這便好了，不要放開我，當心障眼法失效。”

蘇豆點點頭，又想著他可能看不見，又說話：“我知道了。”

熟悉的桃花樹下，蘇豆在夜裡的冷風中微微抖動，春天的夜裡還是很冷，他的那身黑衣有些單薄，加之等了太久，他已經被寒意浸透了。

感受到他的顫抖，蘇紅玉偏頭去看蘇豆。少年人在黑夜下，緊緊抿著嘴角，年輕的身體略微單薄。

障眼法之下蘇豆看不見蘇紅玉，而蘇紅玉卻將他神情儘收眼底。蘇紅玉捏著他的手，注視著他，忽見他麵色一變。

蘇豆原本緊緊盯著邱老先生房門，卻見一個黑影倏地出現在窗戶邊。黑影在窗下未做停留，一躍而上，直接透過窗戶進了屋內。

“這！”蘇豆大驚，立刻拉著蘇紅玉跑過去。

不再等待，蘇豆一手伸出，“哐”的一聲，將窗子推開。也用不上障眼法了，直接鬆開蘇紅玉的手，撐著窗跳進屋內。

在月光下，蘇豆見屋內床前彎腰站著一個男人，一手伸向床，似乎正要對床上的人做甚麼。蘇豆進屋的聲音打斷了他，男人聞聲猛地回頭。

不等蘇豆出聲，那男人徑直衝麵而來，蘇豆忙將雙手擋在前麵，準備迎戰對方，可誰知，男人快速跳出窗子，化作一道黑影直接消失。

蘇紅玉朝黑影消失的方向偏頭看了一眼，正想要不要追，隻聽到蘇豆著急道：“邱先生！”蘇紅玉趕忙進屋。

屋內邱老先生在如此情況下還冇醒，蘇豆隻得小心的伸手去探他鼻息，之後舒出一口氣收回。

蘇紅玉見此道：“我略懂一些脈象，我來給老先生看一看。”

蘇豆點頭。

在安靜的等待蘇紅玉號脈間，蘇豆將那扇被他拍掉的窗子安回去，不曾想眼睛隻一瞥，隻見月光下，桃樹下，那個剛剛化作黑影的妖怪男人去而複返，直直的站在那兒，眼睛盯著蘇豆這邊。

蘇豆頭皮發麻，他猝不及防與男人對視，怔愣了一下，就這一下，男人又轉身就跑。

蘇豆立刻反應過來，不打算放過他，大喊一聲：“彆跑！”

剛剛安好的窗戶又被他掰掉了，他兩下跳出窗，追著那男人躍出籬笆。

身後蘇紅玉還未來得及發出一言。

月下蘇豆飛奔過一塊塊田地，妖怪男人起先跑的不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卻在瞬息間猛然變快。蘇豆漸漸力不從心，覺著他一定使了什麼妖法，不甘心又要被他逃脫，眼睛立刻四下搜尋，見田埂邊有著一塊比小孩腦袋大的石頭，一把撈到手上。

蘇豆慢慢站定，平複吐息，右手托起石頭，超過肩頭，手臂肌肉緊緊崩起，一呼一吸間，緊盯著那個遠去的黑影。

月光下，黑影正專心逃跑，忽聞耳後一道破空聲，迫切的臨近腦後，隨即“咚”的一聲，後腦爆開一股劇痛。

黑影被這當空一石砸中，直挺挺的朝前倒下，倒在了田野中。

蘇豆滿意的活動右手臂，哼道：“跑啊。怎麼不跑了。”

趕到的蘇紅玉將方纔發生的儘收眼底。

“……”

原本還擔心蘇豆，眼下……應當是冇必要了。

他倆走到倒地的黑影前，前後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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