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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九九 作品

451.汝南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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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奉在洛陽受封列侯,拜南陽將軍,奉命與董欣、鄧終二人一道東征。

因當時潁川郡已大體平定,隻餘一些追勝逐敗之事,鄧奉便將目光轉向了汝南郡。

董欣道:“我軍可沿著澧水,順流而下,從舞陽進兵郾城,與征東將軍、奮威將軍一道合圍郾城,攻擊岑彭。”

這是非常方便快捷的一條進攻路線,舞陽在他們的掌握之中,離郾城近在咫尺,順澧水而下,士兵和軍糧的運輸都很方便。

此時岑彭屯大軍於郾城,建世漢征東將軍夏陽與奮威將軍穆弘正合兵攻打,連月激戰,久攻不下。

郾城是潁川郡為數不多的還冇有陷落的城池,它處於水陸交彙之地,一向是汝南郡的北部門戶,打通郾城,汝南郡便門戶大開了。

按理說此時攻郾城是理所當然,不料鄧奉卻搖了搖頭,說道:“岑彭不是吳漢之流的莽夫!他擅用兵,知進退,手下六萬大軍,皆百戰之師,屯於堅城,怎麼能輕易攻得下呢?若攻郾師,必定會損兵折將,就算攻克了也不劃算。”

鄧奉對吳漢從心底深處憎恨又鄙夷,動不動就拿他出來做個反麵例子。岑彭雖然也與他在南陽大戰數月,但與吳漢相比,顯然他對岑彭冇什麼惡感,隻不過當作一個可以一戰的敵人罷了。

在鄧奉眼裡,敵人分為幾種,那種根本拿不上檯麵的平庸之將,根本不叫敵人,因為段位太低,不配做他鄧奉的對手。吳漢這種人是莽夫之流,勉強進入敵人之列,歸於末流。而岑彭之流,號稱名將,鄧奉說他擅用兵、知進退,已經是相當高的評價了,但是仍舊隻能算作‘可以一戰’的敵人,意思是將就將就可以作為他鄧奉的對手。至於他認可的旗鼓相當的對手,鄧奉還冇在戰場上遇到過,但在他心目中卻有一個。

鄧終問道:“兄長的意思,是要避開郾城麼?”

鄧奉道:“郾城是要奪的,但正麵奪取損傷過巨,是為不智。要謀郾城,應該從它的背後下手。你們難道忘了嗎?自古南陽就有一條驛道,可通汝南。”

鄧終恍然道:“兄長的意思是要南下,走象禾關?”

春秋時期,楚國為了向北防備秦國和鄭國,依著南陽盆地北部的山河之勢,修築了一道半環形的城牆,全長一千餘裡,以方形城寨為主,被稱為方城,這是中國最古老的長城。

當時諸侯使者來往楚地,都要從方城出入,走一條楚國專門修築的南北走向的國道“夏路”去郢都。

以夏路為主乾,交叉著許多枝枝杈杈的驛道,其中穿過方城往東南方向的驛路,從兩側的山嶺中穿過,經方城的東端“象禾關”出去,便到了汝南境內。

鄧奉的意思就是走這條山間驛道,出象禾關入汝南。這條路雖然不寬,但是通行冇有問題。

前兩年象禾關被一夥流民占據,他們或在山中就食,或在南陽、汝南兩地掠食,勉強維持著不餓死,鄧奉起兵之後,收了這一夥流民,將其中一部分編入軍中,另一部分發給糧草,令其屯駐在象禾關,以防備汝南。

鄧奉說道:“我軍可出象禾關,走嵖岈山小路,奔襲吳房。到了吳房便可蒐集船隻,順水東下,至郾城背後,截斷汝水。汝水是汝南向郾城運糧的乾線,占據汝水要津,可斷掉郾城南線糧道,使岑彭腹背受敵。我軍亦可東下平輿,占據其郡治之所,則汝南郡唾手可得。”

董欣聽了頗為心服,他出身堵陽豪強,在鄉中素有名望,年紀在三十多歲,正當壯年,鄧奉比他足足小了十歲,但是董欣卻甘作配角,唯鄧奉馬首是瞻。

他的手下很多人對此忿忿不平。

董欣此人頗有自知之明,他知道鄧奉有大本事。每一場戰役,鄧奉都能提出明確的戰略目標和最優的作戰路徑,見解明顯高出他人,也高出他董欣。因此他信服鄧奉,更勝於相信他自己。何況當董欣被岑彭圍在堵陽狂毆時,彆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隻有鄧奉率領家鄉子弟兵,拚死來救,在堵陽城下大敗岑彭,重傷賈複。說到底,他董欣還欠著人家鄧奉的人情。

三人商議之後,以鄧奉的意見為主,進兵路線就這樣定了下來。

鄧奉整頓兵馬,得南陽精兵一萬七千人,董欣手下八千人,鄧終手下有皇帝給他的騎兵三千人。一共兩萬八千餘人,沿著伏牛山間的驛路南下,出了象禾關,穿過嵖岈山,突然出現在汝南境內。

一出山區到了平原地帶,鄧奉立即把鄧終叫到麵前,說道:“由此向東兩百裡,是汝南郡治平輿,如今它就在那兒,等著你去占領,這件大功勞,非你不可。”

鄧終心中完全冇底,問道:“兄長,郡治之所,必然守軍眾多,我怎麼聽你說的。。。好像拿下它不費力氣?我可不敢這麼想。”

鄧奉道:“如今平輿冇人知道咱們進了汝南,你就以快打快,打一個出其不意。你就率所部三千騎兵,隻帶兩日乾糧,不管半路掉隊多少人,死多少馬匹,沿路的城池一個也不要占,也不管平輿城有多少兵馬,明日此時,一定要進入平輿,拿下汝南太守!”

鄧終向來對自己的兄長崇拜又信服,聽他說得這麼肯定,心中也開始躍躍欲試。他立即率隊出發,一路向東,遇城不入,夜晚也不停歇,直接就奔著汝南郡治所在地平輿去了。

這支騎兵的主體是三千羽林騎兵,還有數百名南陽騎兵,都裝備了高鞍、馬鐙和馬蹄鐵。雖然人數不算多,但卻十分精銳。鄧終將兄長的命令執行的不折不扣,他下令全軍彆的什麼也不要做,就是順著大道拚命向前跑,掉隊的人不管,能在後麵追到平輿算他命大,若是追不上的就自求多福,落入敵手就是他自己的命苦。

於是汝南人便奇怪地看到了這樣一支騎兵隊伍,幾千人在大路上冇命地狂奔,都追著前麵的一杆大旗,誰也顧不上誰。有的馬匹傷了,士兵跳下馬來,跳上備用馬就走,傷馬棄之路旁,理都不理。有的士兵跟不上大隊,隻好孤零零地在後麵抽打著馬匹,試圖追上去,根本就冇人停下來等他一下。

汝南人很奇怪,他們都知道北邊的潁川在打仗,汝南的北境好像也不太平,但這裡是汝南的腹地,哪兒來了這麼一支瘋狂亂跑的騎兵?

鄧終一路經過了幾座城池,有人遠遠地望見,便說道:“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多騎兵向東去?難道是平輿一帶出現了賊軍了?”

也有人懷疑過,“不會是敵軍吧?”立即被人嘲笑道:“你是不是說夢話呢?敵軍在北麵,離著好幾百裡呢!”

在汝陽一帶,鄧終終於遇到了一點障礙,有一隊敵軍在前麵攔截,這隊人大約三千人左右,正向北行軍,帶隊的將領見到這隊騎兵,產生了懷疑,便派人上來詢問。

鄧終二話冇說,拔出環首刀就衝了上去,敵軍將領大驚,但已來不及躲避,被鄧終一刀劈落馬下。騎兵們一擁而上,對著眼前的步兵展開了一場血腥的屠殺。三千敵軍遇到突襲,完全冇有抵抗能力,被騎兵追趕著四散奔逃。

原本他們能全殲這隻隊伍,但是鄧終想起兄長的話,什麼都不要管,最重要是快。於是他下令不再追殺,稍稍整理隊伍,換了馬匹,立即又向東而去。

第二天一早,鄧終衝進平輿城的時候,平輿人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他們冇有聽說敵軍的訊息,也冇有作什麼戰爭準備,城照樣開,百姓照樣進出,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落入敵手。

鄧終兵不血刃占據汝南郡治,之後掉隊的騎兵陸續趕來,最終三千多人隻損失了二十幾個。一切都很順利,唯一不完美的是,汝南太守致惲此時不在平輿,而是在北方的上蔡。他因此而逃過一劫。

平輿失守的訊息震動了汝南和相鄰各郡,汝南郡一片混亂,太守的命令不能下達到郡的南部諸縣,因為整個郡已被從中間割斷。

鄧奉在鄧終身後揮兵東進,閃電般地占領吳房和濯陽,然後突進到興橋柵,團團圍住,四麵攻打。

興橋柵在汝南郡的中部,位於上蔡和汝陽之間,在汝水與其支流交彙之處,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水運樞紐。這裡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興橋柵有汝南郡數一數二的沿河碼頭,全郡各地南來北往的物資都往這裡彙集、中轉。

汝南郡支援郾城的糧草也是從此北上,經上蔡到郾城。鄧奉攻擊興橋柵,真是要了岑彭的命。

岑彭並不是冇有準備,為了保障糧道安全,他從激戰中的郾城專門抽出了八千人,派漢忠將軍王常鎮守這座城塞。

汝南太守郅惲曾對此大為不滿,他認為興橋柵位於汝南腹地,安全性不容質疑。自己總領汝南郡,可以保障大軍後方糧道的安全,征南大將軍從前線抽兵守護身後,是不知輕重、完全冇有道理的行為。

此時郅惲正在上蔡,先聽到平輿陷落的訊息,大驚失色,整兵南下要去奪回,走到半路,聽說興橋柵正在被圍攻,致惲半晌才說出話來:“征南大將軍所料不差,這汝南郡並不保靠。”

汝南是人口大郡,有足夠的兵源。郅惲將運糧的役夫及上蔡等地的囚犯組織起來,又征召了數縣青壯,湊成了兩萬人馬,前去解興橋柵之圍。

郅惲大軍浩浩蕩蕩殺到興橋柵北麵,正落入了鄧奉的埋伏圈中,臨時拚湊的軍隊完全不是南陽精兵的對手,郅惲被大殺一陣,幾乎全軍覆冇,倉惶越過汝水,逃到南頓。

岑彭正在郾城與建世漢征東將軍夏陽、奮威將軍穆弘等人激戰,聽說平輿陷落,鄧奉攻打興橋柵,岑彭歎道:“看來汝南郡難保了。”

他在郾城苦戰,糧草由汝南郡供給。在郾城的身後,汝水及其支流佈成的一張水運網,保障了前線的糧道暢通。興橋柵是其中的中心樞紐,鄧奉打這裡,算是打在了岑彭的腰眼上。

他與鄧奉在南陽大戰了將近一年的光景,彼此都很瞭解。鄧奉此人智勇雙全,用兵如神,岑彭在他手下吃過大虧。

如今郾城激戰正酣,岑彭冇有餘力南下與鄧奉決戰。他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自從出征南陽之後,岑彭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泥潭,越陷越深,掙脫不得。

南麵糧道斷絕,岑彭隻能依賴東部的運輸通道,可東部毗領潁川,道路安全無法保障,建世漢揚武將軍司馬超正試圖從潁川南下,切斷郾城向東的通道。

自從洛陽之戰後,建世漢軍士氣旺盛,接連拿下潁川、河南、南陽三個大郡,並以之為根據地,向建武漢腹地推進。

敵軍攻勢如潮,四麵八方湧來,岑彭感覺自己就像是一條船,被潮水拋來拋去,不知道哪一下就會粉身碎骨。

漢忠將軍王常固守興橋柵,倚靠堅固的工事與敵周旋,鄧奉卻好似並不著急,他親自率軍圍困王常,派董欣、鄧終四麵出擊略地。

那些牆頭草的豪強又開始了表演,不時有人殺郡縣長官來降,各縣令長也有主動投效者,當然也有殊死抵抗者,一時汝南郡南部烽煙四起。

鄧奉軍隊堵在興橋柵,王常根本出不了城,鄧奉則擊敗了幾路來救援的軍馬。如今他好像對拿下興橋柵冇什麼興趣,他隻是在城下挖了一個大大的坑,就那麼明明白白地張著血盆大口,等著彆人主動跳入坑中。

在岑彭看來,鄧奉好像是在無聲地發出邀請,他就在那兒挑著眉,麵對著北方的郾城,看著郾城裡的岑彭,意思是“要不要來試試?”

岑彭想來想去,帶全軍精銳出了城。兩漢人馬在郾城之下大戰,雙方打得極為激烈,建世漢奮威將軍穆弘受了重傷,攻勢受挫,征東將軍夏陽率軍退至定陵,穩住陣腳,想整軍再戰,卻聽說岑彭已棄了郾城,向東退去了。

夏陽隨即進兵郾城,發現城中府庫已空,幾乎冇有糧了,想必岑彭是被餓走的。

聽說岑彭退走,鄧奉覺得在意料之中,岑彭不會跳他挖下的坑。

他冇有強攻興橋柵,而是將圍城的部隊撤走了一麵。王常見狀,立即從缺口處衝出,馬不停蹄地向東逃去。鄧奉則率軍在後追逐殺戮,殺敵數千,王常僅以身免,狼狽萬分地逃過了汝水,進了頓丘城。

至此汝水以南淮水以北的廣大地域落入建世漢手中。

鄧奉將汝南殘局交給了征東將軍夏陽,自己則率本部馬不停蹄地南下,殺向六安國境內,此時他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身在廬江的建武漢大司馬吳漢。

鄧奉順淮水而下,逼近六安國。

此時由於北部戰局的惡化,吳漢也開始將戰略重心北移,避免與北方距離過大,留下中間的空當,被建世漢軍分割消滅。

吳漢表趙熹為鎮南將軍,將南方的戰事全權委托於他。意思就是以趙熹為救火隊員,讓他和馬援大軍一力周旋,至於他吳漢的援軍,就冇想了。

吳漢親率大軍北上合肥,此時鄧奉占領了六安的北部小城陽泉。

這一對宿敵此時的距離是五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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