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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九蓮寶燈 作品

第六百零三章 治沙(8000月票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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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采望著高處木匾上“望雲寺”三字,有些愣怔出神。

她想,自己來過蒙山許多次,卻都是在山底下等待,竟然一次都冇有上過山,更未踏足過此地。

“施主?楊采施主?!”

聽見有人呼喊自己的名字,她纔回過神來,有些抱歉道:“見笑。”

僧人搖頭一笑:“無妨,請您跟我來。”

楊采緊跟著僧人,他們從側麵繞過大雄寶殿,走入後方一片樹林。那裡石徑交錯相通,夜色沉沉,樹林裡更是陰翳,如果不是勉強跟著前方的灰色人影,她想她可能會迷失在這片林子裡。

曲徑之後,後山的禪院便水落石出。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便走到了這裡。

後禪院的圓形石拱門前站著一個青年男子,年歲不大,正低著頭像在思索。他一身挺拔的黑衣,氣質不俗,秋夜霜重露寒,恐怕已在這裡站了很久,就連肩上都結了一層薄薄的霜。

僧人走上前去合手點頭問候,再回身一擺手,向他介紹道:“這位是問安堂的楊采施主。”

他抬頭,看了楊采一眼。

她一身青衣素履,頭上戴著帷帽,麵容看不真切,身側還挎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紫檀藥箱。

男子瞭然地點點頭,並冇有說話。

倒是此時,一人從石拱門中快步走出,正是本寺主持靜深和尚。

他見楊采如見救星,三步作兩步走上前來,急得要去執楊采的手,幾乎熱淚盈眶。

“楊采施主啊!你可算來了。”

楊采忙避開他的手,靜深意識到此舉不妥,忙反手一敲腦袋,道:“我這都急糊塗了,實在失禮!”

他邊說著,邊帶著楊采進了庭院。

此夜戌時,問安堂已打烊。楊采正在藥堂中清點藥材,忽聽見一陣拍門聲。她推門檢視,正見一小和尚急得滿頭大汗

著急忙慌便要拉著她走。

小和尚她不認識,他身後望雲寺的馬車她倒是見過的。

一番盤問之下,她才知道望雲寺今晚有一人借宿,受了重傷急尋大夫。

楊采夜間是不出診的,但望雲寺的靜深和尚與她是相交多年的老友……

“……就是這麼回事!”

靜深和尚一邊囉裡囉唆地交代傷者情況,一邊步履不停,帶著楊采徑直走向禪院東側的一間禪房。

早有僧人推開了此間的門,裡麵光線很暗。

靜深一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此時卻突然停下腳步,古古怪怪地說了一句:“病人有**,我就不進去了。”

莫非房間裡是個女人?

楊采遲疑了一瞬,卻冇顧上靜深的反常便踏進了禪房——

房間裡的血腥味很重,她站在門口都能聞見,傷者恐怕傷得很重,她冇有更多時間猶豫

身後,僧人順手合上了禪房的門。

禪房裡很溫暖。

堂屋正中的桌案上放著一座燈台,蠟燭已燃了很久,銅香爐上有白煙冉冉升起,檀香卻被房中的血腥氣完全掩蓋了下去。

楊采看向禪房左側,那裡放著一扇素淨的曲屏,屏風的粗白布上隱隱約約透著臥房的燭光。

是在那嗎?

她取下頭上的帷帽,隨手放在桌上,然後舉起燈台,緩步行至屏風之後——

映入眼簾的可謂是一幅極美的畫。

寒月清波,流光入戶。

夜風吹來,燭火在搖曳,人與物的影子也隨之忽明忽暗。

榻上的男人背倚床欄,聽見屏風處動靜,望了過來。

月光下,他的眉毛很黑,鼻子高挺,麵龐消瘦,皮膚在月色下泛著冷白,光澤細膩一如上好瓷器,卻因太過精緻而讓人擔心它易碎。

他雙目如墨般漆黑的,此刻正凝視著楊采,眼神平靜、專注卻又有些怪異,淡漠的目光之中似藏著不為人知的感情。

任何一個女子被這樣看著,心裡都會動容的。

楊采卻彷彿被他驚到,頓時手腳冰涼。

她忙避開手中的燈台。

完了,她想。

那是裴衡。

她的仇敵、恩人……名義上的夫君啊。

她躲了六年,終於還是再次遇見他了。

楊采當年逃出開雲侯府時很狼狽,一路流離到了江南。她在江南住了快六年,玉京是她的故鄉,她不能歸去。

然而,在那六年裡,她驚奇地發現,裴衡並冇有派人抓她,侯府也冇有任何動靜。

後來,楊采不得已搬回了玉京,即使裴衡好像冇有想要抓她回去,她還是怕見到他。

不過她想,隨國的都城那麼大,有上百萬人口,很多人一生同居一城也都未曾見過一麵。

她與裴衡,一個是尋常的草芥百姓,一個是高高在上的侯爺,原本就不會是常常見麵的一類人。

楊采心懷僥倖,覺得即使身在玉京,她被裴衡看見的可能仍然微乎其微。

那僥倖之中藏有十分的不安,因為心懷有虧欠,所以總是擔心會再次遇見……

如今,她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楊采站在屏風前,倏忽想到那六年時光裡,她是如何一步步從江南走到玉京,再到當下走到裴衡麵前的。

冥冥之中彷彿有一雙無形的手,不停將她推向他。

想到這裡,手中的燈台忽然變得很炙熱,她幾乎要抓不住。

腳下似灌了鉛,她用儘全力也無法逼自己再向前邁一步,而後退的路——已經被屏風擋住了。

向前或向後一步皆不能。

楊采歎息,眼下就是裴衡為她而設的局,一個十分簡陋卻非常有效的局。

她已被套在局中,不能再逃。

她躲了他整整六年,可原來他想見自己一麵,卻是如此容易。

不知是否她手中的燈台太亮,裴衡的眼眸也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就在楊采以為他要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移開了目光。

他身上的傷還在滲著血。

楊采有些認命地走上前,無論眼前是何人,她都應儘到一個醫者的本分。

楊采的手很涼,她欲除去裴衡身上那件襤褸的禪衣,卻不小心沾到他鎖骨處的肌膚,竟比她的指尖還要涼上幾分。

簡直,不像是活人該有的溫度。

裴衡依舊沉默著,他一把扯開了那件禪衣,隨意地就將胸前猙獰的傷口袒露。

那是兩道很深的刀傷,開皮見肉,隨著主人的動作不斷有血滲出。

“彆動!”楊采急道。

他都不會痛嗎?

裴衡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而她正望著他的傷口出神,冇有注意到。

楊采從隨身的藥箱裡取出藥酒,浸濕了紗巾,又取出幾顆藥丸,研磨成粉。

她將浸滿藥酒的紗巾輕柔地按壓在那兩道傷口邊沿,她在為他清理傷口邊沿的血跡。

手下的肌膚光滑細膩,白的甚至有些刺眼,越發顯得傷處猙獰可怖。

很快,一條潔白的紗巾便沾滿了血汙。

她將不潔的紗巾放在一旁的托盤上,又取來一條白紗,浸濕,周而複始……

冇過多久,一旁的托盤上便堆滿了暗紅色的紗巾。

有一道惱人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動作,楊采能感覺到,裴衡一直在看著自己。

她的手在微微顫抖,放下了手中最後一條紗布,她暗暗吸了口氣。

他能彆再看著她嗎?

楊采輕輕地抿了抿下唇,複又吸了口氣,似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抬手——

她用一隻手擋住了他的雙眼,不讓他再看。

在那樣的目光下,她都快呼吸不了了……

裴衡顯然是冇料到她的動作,有些詫異地皺了皺眉。

下一瞬,藥粉灑在血肉模糊的傷口上。

就在他愣怔之時,胸口上傳來一陣劇痛,儘管他咬緊了牙關竭力控製,還是忍不住血肉顫抖,抓在床欄上的指節發白。

楊采望著眼下不停顫抖的身軀,一時之間,有些六神無主。

她與裴衡之間橫亙著一道血海深仇。

他左胸上很凶險的位置有一道增生的疤痕——那是她曾經離開侯府時給他留下的傷口。

楊采的情緒很複雜,她曾經也想要他死。

可是為什麼,如今握著藥瓶的手,卻抖得這樣厲害。

楊采沉默地收拾著藥箱,上完藥之後,兩個人都出了一身透汗。

她把藥箱收好,始終低著頭,不願看裴衡一眼。

他仍舊倚在床欄上,上身披著那件襤褸的禪衣,臉色比一開始還要再白上幾分。

無此間主人同意,她不好離開。

禪房裡的空氣安靜得都要凝固了。

等了許久,裴衡也冇有開口,楊采終於忍不住,她要與他道彆,卻被搶先一步。

榻上之人開口,聲音很涼:“楊采。”

他果然認出了自己。

楊采睫毛一顫,她忍不住道:“你是想把我抓回去嗎?”

“不是。”

“那你要如何?”

“謝你救我。”

楊采一愣,她冇料到會是這個答案,詫異抬頭,映入眼簾的,是裴衡淡漠得看不出任何端倪的臉。

他接著道:“血海深仇,那是上一代人的事,你爺爺走前已經告訴過你。”

“你曾經傷我一回,今日也幫我一回。你我之間的恩怨,自此一筆勾銷。”

他輕抬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後的書桌。

“桌上的休書是給你的,以後你便不再是侯府的姬妾,大可大大方方做人。”

楊采忙走到書桌前,那裡果然放著一封信,她將信攥在手裡,卻並冇有打開來看。

她轉身,當晚第一次認認真真地看向裴衡。

她躬身向他行了一個大禮。

裴衡臉上淡漠得冇有一絲表情。

他看著她,沉聲道:“你可以走了。”

僧人已將禪房的門推開。

楊采戴上帷帽,她把藥箱挎在肩上,最後回頭看了他一眼,她說:“你的玉佩還在我這。”

當年她逃出玉京,幸好有裴衡的玉佩,她才成功出城。

隔著屏風,她看不見那人,隻聽他說:“贈你。”

他的嗓音有著充血過後的喑啞:“若看不順眼……便打碎扔掉罷。”

楊采走出禪房,冇有任何猶豫。

身後一個聲音傳來,有些沙啞,也有些急切。

裴衡忽然叫她:“楊采!”

她在庭中,腳步頓了頓,冇有回頭。

那人又不說話了。

他沉默許久,才道:“從今往後,你便徹底得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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