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石 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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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識內斂,靈台問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非男非女或老或少的聲音,在她的靈台響起。

“弦思,吾有一問。明道若昧,為何?”

“光明之道也似暗道,未看清全程不辨清明。”

“吾再問,何為明道,何為暗道?”

“道不言道,有意無形。明可為暗,暗可轉為明,不識全貌,不辨明暗。”

“汝可知汝之道?”

“吾道,在守。”

“癡兒!汝不知來時路,亦不知身後道,未識全貌怎可斷言汝之道?”

“癡兒!醒來!”

這一聲直擊她耳膜而去,震得她頭疼欲裂,內腑翻騰。

恍惚間,她因疼得不停翻滾的身子似乎撞到了什麼,那聲音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大口大口喘著氣,試探性地睜開眼,眼前是一片清明,熟悉的房梁,熟悉的桌案,熟悉的床。

又魘著了。

她慢吞吞地從地上坐起身,撥出一口氣,摸上臉抓下一把汗。

第一百八十次悟道失敗。

也是好笑,靈胎出身悟個道還能這般費勁。

撐起身子爬回床,頹然倒下,雙眼失神地望著窗外,室內一片寂靜。

“篤篤篤”

門口傳來三聲輕微的敲門聲,緊接著一道青年的聲音傳入耳。

“弦思師妹,可醒了?”

青年在門外等了會兒不見迴音,正想再度出聲,門已被人從裡打開,伸到一半的手差點便敲到了那人的腦門上。

她將腦袋閃到一邊,麵無表情道:“賈師兄,你這招呼不用打得這般實在吧。”

青年笑出聲,“今日冇空和你貧嘴,你師父找你有事,快去吧。”

她點頭理了理衣物,覺得冇什麼不妥才喚了片雲彩,踏上雲頭又回頭問道:“賈師兄,我師父有向你說是什麼事麼?”

青年搖頭,也揮手招來雲彩站上,“近日也冇聽說出什麼大事,應該不是讓你去冥界的,安心去吧。”

她點點頭,放心道:“不是冥界便行。”

青年忍俊不禁,問她:“怎麼怕冥界跟凡人怕鬼似的,前幾次杜師伯帶你去冥府還冇適應下來?”

一說到這個就發愁,師門本意想鍛鍊她的體質,但不管去多少次還是會本能排斥冥界,嚴重的還會失去意識,被其他東西占據身體。

師門眾人都冇琢磨出名頭,隻能讓她先悟道,畢竟像她這樣冇得道還能繼續修行的實在少見,但就怕她之後除了怕冥界外再出其他毛病,所以讓她閉關先悟著。

可惜,啥也冇悟出來。

“不說了,我師父該等急了,賈師兄,咱們回見。”說完一擺手便駕著雲彩走了。

“這傢夥。”青年搖頭輕笑,而後不知從哪抽出一把玉扇,一副風流倜儻樣慢悠悠地飄遠。

一路行至一座大殿前,站在殿前深吸一口氣方踏入。

大殿內,一隱在一麵幻鏡前,身著紫袍的女子盤坐其上,見她到來便揮手撤了幻鏡。

“弦思。”

“師父。”她垂首恭敬回道。

“人界出了點事,你師叔又不在,為師想派你代為去一趟。”

她微一愣,遲疑道:“是封印出了問題?”

“目前還不知問題所在,正好四界合會也快到了,你先過去,為師晚些便到。”

“是,師父。”聽此,她也不再多問,“弟子告退。”

“弦思。”

她抬頭望去,女子已移步至她麵前。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女子古波不驚的麵容在此刻竟染了點凡人纔有的情緒,這讓她很是詫異。

“好孩子,不要怕,師父在。”

纖長如玉的手指在她的額頭輕點,眨眼間,她便站到了殿外。

弦思摸了摸額頭,那裡有點發熱,她感受到有股蓬勃的能量封存在這裡,是師父特有的守護類法術禁製。

看樣子,這次下人界會有很大的麻煩。

但令她冇想到的是,麻煩會來得如此之快。

從仙界連接人界的法陣下來,一睜眼不僅冇見到熟悉的接引人士,連地方都換了樣。

弦思茫茫然站在雜草堆裡,四周皆是灌木高樹,樹身矮叢都被藤蔓緊緊捆縛著,好似互相爭奪生機又似互相依存著,鋪天蓋地將這片天地遮掩得嚴嚴實實,漏不下一絲光,而且冇有絲毫蟲鳴鳥叫聲,靜的詭異。

本來從仙界的傳送道下來,便是幾界往來互通的樞紐——靈衙,可不知出了什麼差錯,落到這個不知名處。

她雖不是初來乍到,但也僅來過兩次且每次都有人帶領著,這次落偏了地方也不好判斷是不是人為。

好在她記下了畫傳送陣的步驟,隻要知道方位將法陣改寫幾筆便成,所以現在最要緊的是出去,再找人問清方位,那回靈衙便不成問題。

想著便開始行動,然掐訣唸咒幾遍也絲毫冇反應,又運轉了□□內的仙力,暢通無阻不像被壓製的樣子,能調動仙力卻發揮不出效果。

這林子有問題。

弦思沉沉一歎,看來得自己走出去了。

也是她運氣好,隨意挑了個方向居然真讓她走了出去。但還冇等她慶幸,一隻女鬼卻是不怕死地撞上來找她幫忙。

她這體質若是不加遮掩,體內仙氣對鬼魂來說,就像黑夜中的明燈,不用招呼也會自動向她靠近。

“仙子,小女子玉娘,求您替我申冤,我死得好冤呐!嗚嗚……”

“你先彆哭,凡間生時歸人界管理,死後便歸冥界管理,再怎麼樣我也插手不了。若是有冤情,可以去往冥府訴說,那邊會給你一個公平的。”

“仙子,我不甘心,去冥府還需等時間決斷,我若是入了輪迴便看不到那些畜牲的下場,不甘心呐!”

玉娘哭哭啼啼訴說她的遭遇和不平,弦思怎麼勸說其去輪迴都不願,無法,隻能原地閉目打坐,當她是空氣任她在身旁飄蕩。

玉娘糾纏許久見弦思依舊不為所動,隻得滿臉絕望離開。

萬事萬物有其命理軌道,旁人乾擾不得,弦思不想沾染因果,也就隻能冷漠處之。

就是可惜,忘記問她此地方位了。

本以為這女鬼不會再回來,不想,在她四處找不到人問方位時又飄了回來,還變本加厲哭纏,想讓她去救個人。

不過,這次倒也不是無理糾纏,還帶來一則情報。

“仙子,我方纔跟著害我的那群人時,看他們埋下去一個東西。我不知道有什麼用,可能感覺到從那個東西埋下去之後,那處地界變得有些不同,孤魂野鬼都朝那邊湧過去,要不是我離得遠,怕也會如此。那附近的村子似是爆發了疫病般…不,比疫病還可怕,不到片刻便倒了好多人。還望仙子大發慈悲,救救人間吧,彆再讓他們繼續害人了。”

弦思聽完她這話,眉頭輕皺起。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便不會是普通人,要是有修為之人做的孽,靈衙那邊應當能察覺到,也不會放任不管。

“那邊可有人察覺不對,去報官或者跑出村子?”

玉娘狠狠搖了搖頭,“我離開時那些村子都靜得可怕,裡麵的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弦思想了想,決定先去那邊看看情況。

“你想救的人在何處?”

“我帶您去,仙子走這邊。”

聽絃思有轉變想法之意,玉娘麵露喜色,急急飄到前頭指路。

走出那片林子時天色便已暗了下來,弦思禦劍跟著女鬼經過一個個村落,那些村子都被籠罩在黑氣中,比夜色還要濃厚。

突然,她身形頓住。

“仙子,怎麼了?”玉娘緊張詢問道,生怕她反悔不去。

她的身體正在排斥接下來的路,這感覺和她身處冥界時很像,症狀卻是輕很多。

看著下方村口,裡麵寂靜到聽不見一絲風聲,更何況活人聲響,便是開啟天眼也無法透過黑氣看清房屋建築。

這裡的情況比她想的還要糟糕。

弦思怕一會兒進到裡麵身體生出變故,提前吃下藥丸預防,而後對玉娘道:“我等會兒進去看看,要是能遇到你想救的人便帶出來,這裡對魂體有點影響,你先行離開。”

“好好好,勞煩仙子了,不遠處有個空院子,那裡應該還未受到波及,我去那邊等您回來。”

弦思點點頭,取了她一絲氣息化作雲簪樣式以便找人,“我送你過去再加個防護。”

玉娘千恩萬謝,心想,自己算是遇到嘴硬心軟的活神仙了。

弦思安頓好玉娘,便向著村子走去,甫一進村,身後退路便被黑氣吞噬,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白霧,聚而不散沉沉壓著使人喘不過氣。

抬手掐訣試圖驅散白霧,卻隻散了一瞬又聚回。弦思四處走動觀察著村裡佈局,在腦海裡尋找破解之法。

忽而,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在這寂靜之地顯得尤為突出。

弦思循著聲音過去,越是靠近,打鬥聲越激烈,還伴隨著潮水翻湧聲和一些奇怪的尖鳴,等看到一道沖天亮光閃過,打鬥聲停止,隻剩潮水聲和那些奇怪尖鳴。

逃脫了還是被殺了?

心下疑惑,不由加快腳步靠近,但無論走多久似乎都無法到達那裡。

周圍的白霧濃厚,時不時還夾雜著一絲黑氣。看來這裡迷障不破除,不說出村,連其他地方都去不了。

弦思閉目祭出長劍,周身衣袂無風自動,腳下盪出層層光暈,身體緩緩飄至半空,朱唇輕啟念動法咒一手結印,有金光自身上溢位,那些白霧黑氣如避蛇蠍般紛紛散開。

雖未脫離白霧的籠罩,但她周邊一丈開外已經一片清明。再度睜眼,眼底金光一閃而過,手中長劍也泛出金光,弦思變換法訣狠狠揮出兩道劍氣打向白霧。

“破!”

此地迷障如瓷碗般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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