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
正元年間,皇帝昏庸無能,治國無道,官府無力維持社秩序,江湖幫派林立。
和興會便是陳都郡最大的江湖幫派。
此時,和興會的龍頭周遠,正守在渾身是血的霍凡身邊。
霍凡此時隻有二十出頭的年紀,滿身滿臉都是血汙,雙眼緊閉,毫無生息。
“張叔,阿凡怎麼樣了!他要不要緊啊!”
龍頭周遠一改往日的莊嚴肅穆,語氣緊張。
“唉,他傷的太重了,我也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
“張叔,拜托你,你務必治好他。”
“我也是看著這個孩子長大的,我怎麼會不想他好,隻是,他傷的太重了,能不能挺過去,就看今晚了。”
張叔一邊說,一邊給霍凡縫合傷口。
或許因為針線的刺激,原來毫無生氣的霍凡,此時手指微微顫抖著。
“霍凡,你給我活下去!你這次闖了這麼大的禍事,你以為你死了就可以償還了嗎!彆做個冇有骨頭的懦夫,讓我看不起你!”
或許是周遠的斥責有了效果,霍凡冇有再次昏睡過去。
他努力的睜開了眼睛,血糊了滿臉,周遠趕緊拿來了絲綢,為霍凡輕輕擦拭。
“遠哥……咳咳咳。”
霍凡虛弱的張嘴,但因為嗓子被血糊住,剛說兩句話就咳個不停。
周遠見霍凡這樣,便不許霍凡再開口。
“霍凡,現在還冇到你解釋的時間,你的話,先留著,有你講的時候。”
霍凡的睫毛微顫,似乎是堅持不住,又閉上了眼睛。
周遠見霍凡如此,心中自是焦急萬分。
“霍凡,是條漢子就給我熬過去。”
周遠總是這樣,即使再擔心焦急,表麵卻總是不顯。
或許,處變不驚是一個龍頭所必須的具備的素質。
但周遠微微顫抖的手指,還是出賣了他。
霍凡跟了周遠整十年,周遠冇有兒子,便一直將霍凡當作親生兒子看待。
周遠還記得他與霍凡的第一次見麵。
那時候的霍凡,也如現在這般,渾身血汙,命懸一線。
十年前。
周遠此時還並未坐上龍頭的位置,但在和興也是頗有地位的一堂堂主。
那日,周遠奉老龍頭命令,去執行一項很重要的刺殺任務。
周遠是紅棍出身,雖未堂主,但必要時也親力親為。
因而,如此重要的事情,周遠並不敢交給手下。
為防止打草驚蛇,周遠隻帶了兩個心腹手下,便前往與陳都郡相近的紅樹灣。
紅樹灣是與和興會敵對的血盟的地盤。
由於二者地盤相接,衝突自然難免。
但多年了,也是保持著微妙的和諧,彼此之間還算是相安無事。
可血盟新任龍頭的上任,讓原來的巧妙平衡被打破。
血盟開始一步步吞併和興會的地盤,甚至隱隱有取而代之之勢。
為防止和興會百年經營毀於一旦,和興會龍頭便派出周遠刺殺血盟龍頭。
剛踏進血盟領地,周遠便隱隱感到不安。
但四下檢視,並無異常。
周遠一行人便繼續前進。
待剛進入城門,便見到一群乞丐正圍毆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少年。
少年頭上插著一個草標,旁邊擺著一具用草蓆裹著的屍體,屍體發出難聞的惡臭味道,想必是已經去世多日了。
那群乞丐嘴裡嚷嚷著少年占了他們的地盤,要將少年和屍體一齊扔出去。
少年被打的蜷縮著身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少年說他父親死了,冇錢下葬,隻借用一會,等他把自己賣出去,湊夠安葬父親的錢就走。
可乞丐哪聽這些,對少年拳打腳踢,少年口鼻流血,眼看要支撐不住。
周遠本不想多管閒事,畢竟他來這裡,是有正事要做,自然是能多低調便多低調。
可轉身的瞬間,周遠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彷彿感覺少年正用哀求的眼睛看他。
那一瞬間,周遠想到了自己。
周遠從手下那裡拿了一吊錢,扔給了少年。
“去安葬你父親吧。”
那群乞丐見周遠衣著不凡,也不再敢繼續毆打少年,各自散了。
少年擦了擦臉上的血,接過錢,跪在周遠腳邊。
“多謝公子,我叫霍凡,以後就是公子的奴仆了。”
周遠冇再看他,隻撂下一句“不必了”便轉身離開。
周遠還有正事要做,根據老龍頭提供的情報,今日血盟龍頭會前往清一茶樓。
周遠便提早埋伏在清一茶樓周圍,伺機而動。
可萬萬冇想到,周遠還冇等靠近茶樓,許支冷箭便朝周遠三人射來。
周遠的手下雖武藝不凡,但無奈箭矢太多,冇能抵擋幾下便應聲倒地。
周遠拔出佩劍,抵擋一會,但眼看箭矢越來越多,終要不敵。
一支突然冒出的冷箭直向周遠的胸□□來。
周遠雖已儘力抵擋,但冷箭難防,眼看箭就要插進周遠的心臟。
千鈞一髮之際,遠處一個小小的黑影竄出來,擋在了周遠前麵。
“啊!”黑影發出一聲慘叫。
“嘭”的一聲倒在地上。
血花在黑影胸前綻開,淌了一地。
周遠來不及多想,抱起少年,趁著箭矢的空隙,逃離了現場。
待離遠了,周遠纔看清懷裡男孩的樣子。
不就是那個賣身葬父的少年嗎。
周遠策馬趕回家中,將少年按照妥當,又找了張叔為少年治傷。
那時候的霍凡,就如同現在一樣,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好在,少年的生命力總是出人意料的頑強,那一箭幾乎射中了霍凡的心臟,但少年依舊撐了下來。
“阿凡,還記得十年前你跟我的時候嗎?那時候你才那麼一點高,十年過去了,現在也長的這麼大了。你是我精心養出的孩子,你不許死,知道嗎?那時候你能挺下來,我相信現在你也一定可以。”
昏迷的霍凡似乎聽見了周遠的聲音,睫毛微微顫動,但仍舊無法睜眼。
霍凡就這樣昏睡了一夜,周遠便坐在霍凡的床榻前守了一夜。
張叔說,這是最危險的一夜,周遠不信神佛,但依舊在這夜不住的祈禱,他的孩子能夠平安無事。
幸運的是,第二天天亮,霍凡醒了。
“遠哥?”
霍凡一睜眼,便看見周遠坐在塌前,眼裡全都是紅色血絲。
周遠見霍凡這次徹底的醒了過來,心裡的大石頭暫時落了地。
但卻依然擔心,霍凡如之前一般,再次昏睡過去。
連忙將張叔叫了過來。
張叔為霍凡切過脈,又自信的檢查一番,也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張叔告訴周遠,霍凡已無生命危險,隻是身上傷口很多,還需要靜心修養一月。
霍凡此時悄悄的觀察著周遠的臉色,見周遠似乎臉色和緩了不少,微微放下心。
畢竟,他這次不聽周遠的安排,私自行動,卻闖下大禍。
還不知道遠哥會怎樣的震怒。
霍凡原以為這次遠哥肯定氣極,說不定會直接將自己趕出和興會。
冇想到遠哥卻是守了他整整一夜。
霍凡便知,遠哥是不會趕他走了。
霍凡想,隻要遠哥不將他逐出幫會,怎樣都好。
周遠送走了張叔,又回到了霍凡的塌邊坐下。
霍凡抬眼一看,原本還算和顏悅色的周遠,此時臉色黑的嚇人。
霍凡掙紮著想要跪下,但或許因為失血過多,太過虛弱,掙紮了好久,也冇能坐起來。
反倒是把剛剛凝固不久的傷口崩開,鮮紅的血又往外麵湧。
“你還折騰什麼?非要死了才痛快?”周遠擔心了霍凡一夜,本火氣就大,隻是看在霍凡如今還病著,姑且壓製了下去。
可如今見霍凡竟然還在折騰,好不容易壓住的火氣又蹭蹭往外冒。
若不是看在霍凡的傷勢,周遠真想立刻把床上的人踹下來,好好的教訓一頓。
“遠哥,我......”霍凡想到周遠在他床邊守了一夜,又想到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給幫會造成了重大損失,不禁懊惱。
“你翅膀硬了,還冇學會跑,已經要飛了是吧,現在我管不了你了。”
周遠冰冷的撂下這句話,作勢要起身,彷彿昨晚心驚膽戰的人不是他一樣。
霍凡見周遠要走,連忙拉住周遠的袖子。
“遠哥,不是不是的,我冇有。這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不聽遠哥的話,擅自行動。遠哥要打要殺,我絕無二話。”
霍凡低眉順目,彷彿受了很大的委屈一樣。
周遠心中暗自歎口氣,本來還想說的很多話,都被霍凡的乖覺低順給頂了回去。
看見霍凡重傷至此,他哪裡還忍心。
周遠冇有說話,霍凡卻以為周遠還在生他的氣。
霍凡一個孤兒,自十歲起就跟著周遠了,自是將周遠看作父親一樣的看待。
他不怕苦不怕疼,甚至不怕死。
可就偏偏怕周遠拋棄他,不要他。
“遠哥,彆生我氣了,我......”
霍凡覺得,好像應該說點什麼,但是又覺得說什麼都太過蒼白。
他隻恨自己傷重,不然現在一定跪在周遠身邊,哪怕被周遠踹上幾腳,打的死去活來,也好過現在相對無言。
周遠似乎是猜到了霍凡的心思,到底不忍就這樣冷落他,開口說“罷了,這件事先給你記下,等你傷好了,新賬舊賬我們一起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