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樓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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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災變後第八十年的一個春末，西城一座高大的寫字樓突然響起陣陣玻璃碎裂的巨響。都市的璀璨霓虹燈照耀在漆黑的大樓表麵，透過玻璃卻隻能看到深邃的黑暗，彷彿能夠吞噬每一道抬頭的目光。陳蘇檢查了一下腰間殘餘的裝備，電梯燈光閃爍，映照著他的臉色晦暗不明。七個人的小隊，現在隻剩下了陳蘇一個人。他們的屍體就在十七樓，被這次的任務目標全滅。最後一次收到他們的訊息是在三分鍾前，他們見到了任務目標正開始回收工作，接著信號卻像被掐斷了一樣，伴隨著沙沙聲，隻剩下間斷的咳嗽和吞嚥，就像野獸一般。按照流程，這個時候應該緊急召回能力者進行二次清理，同時聯係樓下收尾小組進行布控，防止汙染逃到街道上。可是陳蘇隻是簡單交代了小組全滅的狀況，就決定獨自一人上樓收集汙染再生的資訊。他不在乎報告怎解釋，也不去想上級上上級的問責。他沉默著電漿槍補充好彈藥，脫掉了防護服，扔掉悶熱的頭盔，去十七樓和汙染同歸於儘。電梯很快就在十七樓停下，大部分燈管都破碎了，隻剩下一地的玻璃殘渣，和街邊霓虹反射到天花板上淡淡的光。地上有一條小小的溪流，透著淡淡的紅色，流到陳蘇腳下。是水管爆裂，與此同時，陳蘇聽到了衛生間像是有人喉嚨被什東西塞住了，發出的“赫赫”的聲音。陳蘇跟著血跡大踏步走過去，他乾脆把耳機扔下，不理會那傳來的焦急的勸誡聲。他知道胸口的攝像頭會將一切畫麵實時傳送到總部。一腳踢開衛生間，印入眼簾的是堆放在一起的屍體，隊員們瞪著無助的眼神，身體的姿勢扭曲，隻有手上的收容袋還未鬆開。陳蘇握緊電漿槍，在屍體堆頂，有一位看起來七八歲的女孩，穿著粉紅紗裙，頭髮散落，如果忽略她嘴角的血跡和不自然的微笑，還有胸口的大洞，她就像是商場隨處可見的天真小女孩一樣，無辜地看著陳蘇。陳蘇毫不猶豫地扣下了扳機。“唰”，一團電漿從槍口噴湧而出，以秒速三百米的速度迅速裹滿了小女孩全身，她嗚咽一聲跳到屍體後方。眼閃著凶光，她的皮肉帶著凝固的電漿脫落，裸露出大片的白骨，卻好像絲毫冇有影響到她的行動。她帶著肉眼難以跟上的速度撲向陳蘇，陳蘇扔掉還在冷卻的電漿槍，被其撲到胸口，整個人頓時向後飛了三四米遠，不知斷了多少根肋骨。陳蘇反手將她抱住，另一隻手伸向腰間拿出另一把電漿槍，也不管會不會誤傷到自己，朝著女孩腰間又開了一槍，“滋啦”，大片血肉被灼燒，有小女孩的，也有自己的，一瞬間的疼痛幾乎讓他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的身體都痙攣了起來。小女孩跳開，她的身體也是殘破不堪了，幾乎難以支撐自己。她望著陳蘇手的電漿槍，眼神忌憚。就像是野獸害怕人類手的火焰，躊躇著不敢向前。陳蘇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哈著氣，汗水打濕了衣服，稍稍動彈一下身體就傳來劇烈的痛苦。“看來隻能到這了嗎？”陳蘇想，削弱了她這多，也算給隊友報了仇，接下來能力者再想收拾她應該要容易得多，也許隻需要一次能量衝擊？不關自己事了。陳蘇鬆開緊握著電漿槍的手，閉上雙眼，等待著死神的到來。隱約聽到了腳步聲，似乎是從安全通道傳來，伴隨著大口喘氣的聲音。是能力者嗎？陳蘇半睜開眼，視線有些模糊，他知道自己生命已所剩不多，電漿冷卻後已幾乎感受不到身體的痛楚。他撐起身子，看到一位身形瘦削，皮膚潔白，劉海遮住了一邊眼睛的女性。看到了她手腕上紫色的玉環後，陳蘇安然閉上了眼睛。是能力者。郭萱從一樓爬到了十七樓，她的體力幾乎所剩無幾了，看到了眼前的慘況更是忍不住。消耗大量體力帶來的反胃讓她直接扶著洗手檯吐了起來。那小女孩蹣跚著，慢慢地後退。雖然郭萱看著就像是一位普通的瘦弱的女生，卻讓她臉上忍不住顯出畏懼的神色。冇等她退走，郭萱強逼著自己調整好狀態，一邊給自己加油打氣，一邊往小女孩那邊走。“D級的汙染源，居然能有兩副軀殼，確實不常見。不過作為D級的汙染源，居然可以化成人形來掩蓋自己的氣息，也難怪上一位能力者冇有感受到。”她喃喃自語。郭萱看著她，雙手擺出了一個拍照的手勢，隨即不知從哪掀起一陣微風，她正要逃走，卻忽然動彈不得，像是被什東西壓住了一般。從郭萱到她的這段距離，灰塵漸漸揚起，沿途的水龍頭漸漸扭曲，燈光閃爍，玻璃也一片接著一片的裂開。“精神衝擊。”郭萱不帶感情地開口道。“轟！”一道巨大的聲波從衛生間傳出。小女孩瞬間被擠壓成一道黑團，地板裂開，在一波接著一波的能量衝擊下，黑團四散飛舞，很快便消弭無形。讓陳蘇幾乎以命相搏的汙染源，就這樣被簡單解決掉了。這個時候誰也冇發現，一道黯淡的光芒飛速閃進了陳蘇的身體，恍惚之間陳蘇好像聽到了誰的壞笑聲，像是得到了什有趣的玩具一般，充滿了惡意。郭萱拿出汙染檢測儀，數值從五到三徘徊著，且漸漸縮小，很快就到了零。她望瞭望隻剩出氣冇進氣的陳蘇，歎了一口氣，用精神力包裹住了他，維持著他的生命體征。“可憐孩子，看在你這慘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讓我連爬十七樓了。”陳蘇迷迷糊糊間好像感覺自己被推來推去，到了一個到處是白光的地方，四周到處是儀器，身體被貼了很多東西，還有不少人圍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還好，送來的及時，小夥子命是保住了。”醫生走出手術室，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長呼一口氣，說道，“但是以後想繼續在收尾小組工作怕是不太可能了，電漿摧毀了他右側大片身體組織，連帶著部分內臟也碳化了，以後活著是冇問題，也能做一些簡單的體力活，但是想像普通人一樣蹦蹦跳跳估計……”“冇事。特勤部養著一位通訊員還是冇問題的。”一名穿著西裝，眉頭緊鎖的男子歎了一口氣，他坐在醫院的長凳上，神情複雜。這次收尾工作由於其他地區新來的能力者的疏忽，也不能說是疏忽，D級汙染冇有多少智商，誰能想到它會有兩具軀體？而且另一具躲在衣櫃，還是類人類軀體，那位能力者隻是簡單檢查了一下汙染檢測儀，看到數值飛速下降就急匆匆趕往了下一個爆發了汙染的地方。最近日子不好過啊……原本一兩個月纔會出現一次的汙染，現在一星期居然連著出現了三次。這時已經是傍晚，夕陽的光輝將天空燃燒成暗紅色，西城的汙染已經被全部解決。城外的怪物仍然在彼此廝殺著，嘶吼著，分裂著，在無垠的大地上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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