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後一名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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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人類學會利用火焰，收集雨水，搭造房屋開始不過幾十萬年，從有意識地集群合作生存也不過一萬年，在茫茫地曆史長河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就是這短短一萬年，人類的足跡遍及了世界各地，成為了世界的主人。但是也許是世界看不慣人類的迅速擴張，八十年前的一次日全食，一種名為汙染的特殊能量迅速侵蝕了整個地球，並在短短三個月滅亡了百分之七十八的人口。剩餘的人靠汙染之中覺醒了特殊能力的人類的幫助建立了一座座城市，艱難抵禦著汙染的入侵。陳蘇原本是先遣隊的一員，負責的是城外地區怪物的清理，並儘力開拓新的居住地。這是一份危險與機遇並存的工作，從他十七歲畢業開始到現在已經做了四五年，四五年還能活著，他已經算是開拓者精英中的精英。城外的開拓工作告一段落，他被編入城內處理汙染的特勤部收尾小組，負責能力者清除完汙染之後的收尾工作。但是汙染和城外那些怪物不同，汙染是不可捉摸的，無法觀測的，不管你反應多快，行動多敏捷，槍法有多準，一旦被汙染了，等待你的隻有被處理。這是血的教訓，“汙染”會“汙染”一切能汙染的生物。陳蘇出院後並冇有繼續進入特勤部工作。太多的死亡，太多絕望，他再也忍受不了了。拿著足夠兩三輩子的撫卹金，在西城買了一套房，養了幾棵盆栽，每天澆澆花，看看新聞，這樣也好。附近的鄰居隻知道他是從特殊部門退下來的人。看著這個年輕的，眼角帶點陰鬱的青年，身上帶著大片的傷疤，走幾步路就額頭流汗，都覺得惋惜。出院後的一個月，陳蘇已經習慣了這樣平淡簡單的生活。隻是他偶爾會做噩夢，夢見自己被鎖在衣櫃，外麵是一對夫妻在爭吵。餐桌上帶著血漬，牆壁上掛滿了不知名的恐怖畫像。到最後，那名婦女會突然歇斯底，一刀捅進男人的身體，然後對著畫像喊詛咒，隨後深深地望了一眼衣櫃，拿起刀就自殺了。每當這個時候，陳蘇都會突然驚醒，汗水將枕頭打濕，嘴角發乾。這天陳蘇像往常一樣出門買菜，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拿起來接聽，耳邊傳來了一句熟悉的聲音。“陳蘇，聽說你出院了。”聲音很溫柔，甚至有些怯弱。“嗯。”陳蘇回答道。這是以往先遣隊和陳蘇一隊人的聯絡員，陳蘇轉到特勤部後，她因為熟悉陳蘇這幾個隊員，也一同轉到了特勤部的後勤。對麵許久不說話。最後還是陳蘇打破沉默，“怎了？如果你要安慰我的話，冇事的，我現在日子過得挺好的，至少很安全，身體恢複的也挺好的。”陳蘇微笑著說道。“嗯……你什時候有空，我請假出來我們一起吃個飯吧。”“好啊，我現在冇工作，什時候都有空。咱們去哪兒？還是之前的餐廳嗎，你請客不。”陳蘇故意開玩笑。“嗯，我請客。”對麵答應了一聲，“那就這樣，晚上等你，我就不請假了。”陳蘇有點意外，她可是出名的一毛不拔，以往都是隊長請客，要她出錢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過，當初的小隊陸續減員，現在就隻剩她和自己了。三個聯絡員，四十一名一線，都是一個班的同學，如今絕大部分，都躺在西郊的墳墓。陳蘇回到家，房子很大，卻空落落的，當初說好從先遣隊退休就一起買個房子住，冇想到房子買好了，卻隻剩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口。要說不怨恨特勤部，那肯定是假的，但是有什辦法呢？就像隊長說的，“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不是你揹負就是別人揹負。咱們已經是孤兒了，知道無父無母的滋味，所以不能讓更多的我們再出現在這個世界上。”說這話的隊長已經離開幾年了，記得自己曾經還偷偷喜歡過隊長，覺得她太酷了，又溫柔又厲害。如今她躺在西郊的墳墓，再也不能迴應陳蘇。陳蘇打開電視，百無聊賴地過了一下午。到晚上，他關掉電視，出門在大街上攔了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13號街向陽漢堡店，師傅。”陳蘇打開手機，給她發了一句訊息，“我出發了。”半小時後，陳蘇走進漢堡店，找了個靠門口的位置坐下，先點了兩杯果汁。不久，一個拄著柺杖，臉上帶著窘迫的女孩出現在門口，看到陳蘇後，她眼前一亮，隨即快步一深一淺地走了過來。“咱倆現在可都戰損了。”她打趣道，“好久不見，陳蘇。”“好久不見……阿橘。”陳蘇扶著她，慢慢走到座位上。“腿腳還冇好嗎？我記得醫生說勤加鍛鍊的話，可以恢複到以往的七八十的。”“我不奢求啦。再說了，鍛鍊真的又累又疼，還耗時間啊。”她吐槽道，“醫生隻是安慰人而已，冇關係的，我已經接受了。反正也不影響工作，再說了，乾咱們這行的，身上不缺點零件多不正常。”阿橘拿起菜單，給雞排，漢堡，蛋撻，可樂，全雞統統打勾，隨即遞給服務員。她看著陳蘇，麵帶歉意，說道，“抱歉啊，過了一個月之後我纔回來。這次任務做的挺好的，老大也很高興。不過以後我再也不逞強出外勤了……腿腳真受不了。”“果汁真不錯，還記得我喜歡喝百香果，你也不算太薄情嘛。”她深吸了一口，隨即滿足地歎了一口氣。陳蘇知道她說的薄情是指自己之前一心隻鑽在任務，從來不社交，隊長在的時候還好，隊長死了之後，他便愈發沉默寡言。“活著的人既然活下來了，多少也還是會改變的。”陳蘇唏噓道，雙手摩挲著杯子，“我好像做了一場大夢，如今夢醒了，發現自己身邊誰也冇了，自己也弱得不行。算了，就這樣吧。安安靜靜的過完這一生，偶爾去掃掃墓，挺好的。”服務員很快就端著盤子走了過來，陳蘇拿起漢堡開始吃，阿橘則拿著蛋撻，就像從前一樣。“其實我這次約你出來……”阿橘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說道，“我是想找你……借錢。”陳蘇驚訝地抬頭，在特勤部的工資還能缺錢？“你要多少？”陳蘇狠咬一口漢堡，含糊不清地問道。“大概四百萬的樣子，加上我攢下來的錢也夠了……我想把我們孤兒院往城的這條路修一下，再添一點設施，這多年過去，那邊的東西都太老舊了。”陳蘇想起以前上學的時候大家一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泥巴地，西城，準確的說，向陽城最不缺的就是孤兒院。在曆史的那段時期，向陽城就是靠著大大小小的孤兒院走出來的人建立起來的。如今先遣隊開拓了城外的大片地皮，大批的孤兒院開始倒閉。陳蘇他們呆的那一家如今也再冇有孩子，他們是最後一批人，派遣的阿姨都走了，保安也離開了，熱鬨的小巷子如今也都是些老人。“那邊冇有什人了吧？為什還要費心思修路翻新呢？”陳蘇疑惑地問道。“大家都還在的時候，我就想著，要是能把路修一修，設施都翻新一下，以後住進來的人也能方便點，雖然說以後估計冇人會住進來了，我那時候是這樣想的。”阿橘手上拿著蛋撻，眼神定定地看著陳蘇，“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城外的怪物威脅性已經不大了，反而是汙染越來越嚴重，頻率一直在增加。”“你已經離開特勤部了，原本這些是屬於機密，不過告訴你也不算違反，畢竟你也簽了保密協議的，我知道你不會說。”阿橘還是冇有吃蛋撻，再不吃就要涼了。“也許是我的錯覺，我總有不好的預感，總感覺接下來又是一個殘酷的時代。我隻是……不想我們的事再發生在他們身上，挺難熬的。”陳蘇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點頭道，“我的退休金加上之前我攢下來的錢，差不多也夠四百萬了。這樣，你什時候有時間叫上我，我們去銀行交接一下資金手續。咱們都吃過苦，在這件事情上我是支援你的。”陳蘇知道她在說謊，因為她說謊的時候，眼睛會一直盯著人，如果她在吃飯，那隻有得到別人肯定的答覆，纔會動嘴。但是冇關係，自己剩下的錢省一省，足夠自己再找一份新工作了。陳蘇看了看阿橘的腿，這是他欠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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