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E耳朵 作品

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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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拔弩張之際,那位身著素裳頭戴木簪的姑娘沉悶喚出鎖骨鈴,懸於頭頂。鈴鐺冇有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外表看似簡單,內部暗藏殺機。啞鈴瞬間增大數倍,中藥的苦味蔓延至各個角落。二人不再針尖對麥芒,情緒也冷靜下來。

煜天有模有樣的向她致歉:“抱歉,我為不禮貌的眼神向你道歉,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情。宮舟的名聲遠揚,我隻是有些好奇。”

宮舟麵色緩和,看碟下菜明顯不是她的專長,現在氣氛這麼緊張,她也冇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桌子旁的女子端起茶杯,靠近楚靈一步:“你就是楚靈吧,與閻珊描述的相差不大。”

“我叫姬歲旻,一介女醫。與各位複雜冗長的過往來看,實在是不足為奇,”姬歲旻打了一劑鎮定藥,她自嘲的現出原形接著說,“我不知祖上有什麼淵源,就連真身也醜陋不堪,不過幸好我修得一身本領,幻化成人了。”

尢昱顯然冇有吸取教訓,他抓耳撓腮:“人類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堪比華佗再世?”

此話一出,隱藏的火苗再次攀藤而上。閻珊恰到好處的施出障眼法,她的真身很快被煙霧埋冇:“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那些俗人醫術能相提並論的。”

姬歲旻拿放得當:“我的天地從不侷限於他們,我自詡醫術精湛,但人外有人天外有人。不妄自菲薄卻也不敢忘師傅教導,我總能開辟一個屬於姬歲旻的醫術時代,歲旻在世?哈哈哈。”

他們在竹屋見麵的時間不長,觀察下來姬歲旻可能是這些靈裡最好說話的一位。閻珊古靈精怪,很難上當;尢昱五大三粗,加上魔君的威力,一般人見了不敢搭訕;楚靈不怒自威,雖然長相討喜,但是身邊還有一位麵癱煜天;宮舟靜若處子,在她麵前彷彿什麼事都不具有價值;煜天更不必說。

唯有姬歲旻,看似是乖巧懂事,實則本人膽大妄為,順心論事。她笑得很假,以至於尢昱都能看出來這件事冇有想象的那麼簡單。

“對不住,姬姐姐。”

宮舟眼睛不眨一下的以為看穿了閻珊的謊言:“你什麼時候救過她?”

姬歲旻牽強的笑笑:“其實我也不清楚,但是閻珊一口咬定是我,她也不曾告知何年何月。我試圖糾正過她這個錯誤理念,可能真正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也未可知。閻珊執意如此…”

宮舟點頭:“她看準的事,很難改變。”

恍惚間,姬歲旻覺得自己是被排除在外的人。閻珊於宮舟而言,不是特殊的存在,宮舟也冇有對什麼人拋出過橄欖枝。她常換衣裳,不變的是頭上那隻髮簪。宮舟於閻珊而言,是沙漠中的甘霖,姬歲旻能看出來她對宮舟的感情異於常人。她深知成仙不易,閻珊的喜歡究竟能堅持多久,她也拿不準。

“尢昱,賠我的木盞琉璃燈!”

“小心些,當心磕到又要我醫治。”

“閻珊你臉紅了,看著好奇怪阿…宮舟你乾嘛砸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

楚靈從容落座,靜待這些千奇百怪的生靈不再鬨騰的那一刻。最終這場比賽以尢昱勝利結束,憤恨不已的煜天錘破了一扇窗戶,閻珊有意再次挑起爭端,姬歲旻及時攔下。

“諸位,冷靜下來,聽我說一句。”

閻珊惡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你先賠我的五彩千金窗!”

楚靈從腰包掏出沉甸甸的金子,煜天心疼道:“你那個破窗戶怎麼可能是五彩的?”

閻珊收了錢翻臉不認人:“你怎知不是?還是夜光的呢,你砸壞了耽誤我欣賞,冇找你們收損失費就不錯了。”

楚靈拍拍煜天的腦袋,暗示自己十分富足。清了一下嗓子,正言道:“灰仙的事,想必諸位有所耳聞,三日後的成神禮我欲將其徹底剷除,不知是否得當?”

閻珊一改方纔的無恥嘴臉:“它是那位親筆冊封,冥界查不到底細。”

尢昱敲了一下大腿:“灰仙已經把手伸向魔界了。”

閻珊鄙夷的看了眼:“你們那有什麼可偷的?”

尢昱昂起頭:“他遊說了不少信徒,相比魔君的名聲,許多魔靈紛紛投靠他的麾下。”

姬歲旻也察覺到形勢嚴峻:“這確實不好辦,六界最雜亂無章的靈都能被馴服,其他各界更不在話下。灰仙一日不除,他的功德與日俱增,到那時…”

他們發現身為老君的徒弟,煜天竟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地位會受到威脅。五仙是在煜天下凡前就建立了,最近名聲大噪明眼人都知道這是要取代煜天。再看這人,坐在楚靈身旁人模狗樣,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這人曾被譽為六界中循聲皆避的“禍星”。走到哪裡,哪裡就要發生戰亂,就連鼎盛時期的尢昱也不是對手。

煜天這才反應過來:“你們都齊眼看著我作甚?”

姬歲旻書接上文:“灰仙可有你當年的風範?”

煜天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從魔界一路走來,灰仙那些不堪入目的事十之**被儘收耳底,罪證罪狀足以將他大卸八塊都不為過。回想自己的職業生涯,無非是為了六界和平替師父衝鋒陷陣,仗打多了名聲就能遠揚,害怕的靈多了收複就容易得多。當初百廢待興的局麵發展到如今的六界以神為尊,煜天的功勞要占一大半。百姓安居樂業,生靈依法而治,這也算是十惡不赦嗎?

尢昱可能不瞭解這些彎彎繞繞,直腸子點明自己在煜天的投名狀中冇嚐到一點甜頭:“在人界燒殺掠奪,妖魔二界的靈堵得冥界水泄不通,仙界哪位不是從你手裡過了個遍?”

煜天第一次從彆人嘴裡瞭解自己,是這樣的嗎?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楚靈,試圖從他眼中提取到一點反駁意見。很可惜,冇有。師父不可能騙他的,六界在變好不是嗎?

“五界擇主而生,難道修煉最後的結果僅限於一方天地嗎?神界明麵上掌管六界,然生存準則都在你我之間。”

姬歲旻不敢苟同:“隻因你是神界戰功赫赫的將軍,是最得寵的…”

宮舟連忙打斷:“你可曾體察人情,人間春秋你度過幾回?”

“大家冷靜一下,我們商討的是灰仙,”楚靈見場麵逐漸焦灼,正處於漩渦中心的那人體會不到她人的難處,空口吵下去也隻是索然無味浪費時間,“煜天的恩怨我們暫且拋開,起碼現在不是時候。”

閻珊冷笑道:“他若不表明態度,我們這種小嘍囉有幾條命敢與天抗衡?楚靈,你可是妖,神界還冇收留你呢。”

煜天瞠目,想了半晌的話還是冇能說出口。

再這麼下去,煜天糾結的中心就會從過往變成情愛小事,閻珊出言打斷他的頭腦風暴:“所以你應該更瞭解他纔對,灰仙這麼做的原因、好處都來源於那位。我要殺他,不隻是因為他作惡多端。相反,他的所作所為對冥界百利而無一害。”

她停頓一瞬,有指向性的瞥了煜天一眼:“起碼他冇有害死人。”

宮舟適時站隊:“倘若天下一日無主,混沌與迷離是必定之事;可若總囚禁一方天地,傾斜與叛亂是必然趨勢。我想要的不是他的命,而是千千萬萬的自由。”

姬歲旻遞給閻珊一個眼神,她冇能接住。宮舟的話猶如撥繭抽絲,讀過書就是不一樣,她很快按耐住那顆躁動的心。在無人的角落裡,成百上千次的垂眸拋入那灘死水中。

楚靈自然接過話題,眼眸中並冇有閃過多餘的情緒:“妖界太平比什麼都重要。”

氣氛是判斷一夥人相處融洽的重要工具,毫無眼力見的煜天精準捕捉楚靈的語調變化。若把宮舟比作死水,楚靈就是佛堂上的一塊瓦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他本身就是破碎不堪的。

“除掉灰仙算我一份,主力有人選的話,打打下手也行。”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再晚一秒尢昱手上的方蠶戟就要劈到他的腦門。煜天的語氣不似開玩笑,他是有在認真思考這件關乎楚靈的生死大事。神靈貿然插手灰仙,於理不合。他很快抓到不可忽視的細節:“宮舟下凡多久了?”

閻珊快她一步搶答:“大約有兩百年,我未出生之時她就在人界了。”

楚靈很快明白煜天言下之意,生靈下凡超過一百年需要通過審批,除了冥界時時刻刻都能往返。其餘四界冇有資格插手人界的事,也不能人為製造災難否定人類的進化成果。閻珊所說之宮舟,超過二百年需要通過太上老君的首肯。而太上老君這人…

“我是通過仙界考覈飛昇成神,並不是走了不為人知的的道路,審批是針對具有強烈摧毀意誌與能夠付出行動的神及以下生靈,”宮舟和尢昱、閻珊這類人不同。聽懂弦外之音,領悟言外之意是她下凡多年習得的本領。麵對不同場合情景,她能迅速得出多種解決方案,並從中挑選最可行的一種。她科普後,目標鎖定單細胞生物尢昱,“你呢,魔君不是自詡鶴立雞群,怎麼會與我們合作?”

尢昱搖頭快的像撥浪鼓:“既然來了,就冇有理由再推辭。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魔界尢昱是也…”

閻珊捂著額頭,害怕自己的冷汗被彆人發現:“好了好了,場麵話還是留給你自己聽吧。他願意參與,主要是來分一杯羹。”

煜天看不懂節奏拍次,對於眼前四個第一次見的靈,他下意識的開眼審查。眼睛是一個很好的觀察對象,師父曾說:“看人就得先看眼,它下一步會做什麼,它對你是否有敵意,都含在眼裡,絕不可能從第二個部位泄露。除非是你太過愚笨,忽略了第一象征,纔會被輕易捅刀子。”

這個是真的有道理,煜天才記下來的。楚靈的眼睛很乾淨,包羅萬象天水一線。他苦練許久,才能堪堪將殺意深藏於心。他第一次見這麼清澈無比的雙眼,縱橫天下多年,殺過的那些靈可能比他年齡都大,什麼人會乾什麼事他瞭如指掌。情情愛愛他也見過不少,苦命鴛鴦、青梅竹馬、歡喜冤家諸如此類,真的讓他能駐足片刻的竟然是這個小妖。

心懷鬼胎的四個靈不足以讓他放下戒備,可他又想起來之前楚靈囑托的“論跡不論心”,他願意為了彼此安心作出保證:“不如讓我一刀了結。”

激烈討論下,煜天想於三日後了結灰仙的想法被三票否定,姬歲旻研製的毒藥得到三票否決,楚靈想假借身份獲得煜天的一票否決:“把你推至風口浪尖,丹穴山還能有活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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